少女的丹鳳眼亮晶晶的,清澈而坦蕩? 哪怕經過這麼多年的歲月折磨,也依舊和在錦官城時毫無區彆。
他不願去看南寶衣的眼睛。
他害怕那黑白分明的瞳孔裡? 會倒映出一張倉皇醜陋的臉。
他垂下眼睫:“暫時? 還沒有……”
南寶衣掃視過他的指關節,因為太過用力的緣故? 他的指關節隱隱發白。
她不動聲色地“哦”了聲,倒也沒有逼迫。
沈議潮畢竟救了她的小阿醜? 事到如金已有回頭的跡象,她更願意相信他有什麼難言之隱。
地底的龍宮終日寂靜。
得虧薑歲寒帶了一副牌? 整日和謝阿樓、南寶珠夫婦鬥地主? 鬥累了就睡覺,安安穩穩高枕無憂地等著其他人想出去的辦法。
龍宮的穹頂上鑲嵌著無數明珠? 寒煙涼時常坐在廊下,安靜地仰望那些星羅棋布的明珠。
“怎麼還不睡?”
沈議潮籠著寬袖? 從殿中出來。
寒煙涼沒回頭,語氣裡帶著玩笑意味:“雖然不懂五行陣法,但總覺這些星辰圖像是在暗示什麼,也許我瞧著瞧著,就能窺破天機呢?”
沈議潮在她身邊坐了。
他道:“你想出去?”
寒煙涼輕笑:“不然? 要困在這裡一輩子嗎?龍宮太寂寞了,我還是喜歡市井間的聲色犬馬。”
沈議潮也跟著笑。
笑罷,他道:“若是出去,你打算做什麼?如金天下安定,你是打算繼續當天樞的首領,還是回洛陽城,做殷家的大小姐?”
“長安富貴。”寒煙涼沒有猶豫,“更何況熟識的人都在長安,我自然也是要留下的。在坊間重新開一座玉樓春,沒事兒和南家姐妹嘮嘮嗑兒,日子安穩順遂,也挺好的。”
沈議潮偏頭看她。
她眉眼帶笑,對那樣平靜的市井生活透著真實的向往。
他知道,煙煙其實並不在乎高官厚祿,也不在乎榮華富貴。
寒煙涼,始終就隻是戲樓裡,那個喜歡抽煙聽曲兒的市井姑娘。
她被他深深傷害過,卻仍舊願意這樣發自內心地笑。
這很好。
靜默了很久,沈議潮終於問道:“可要嫁給我阿兄?”
他以為他已經能看開。
可是問出這句話時,聲線仍舊顫抖得厲害。
往事種種,曆曆在目。
錦官城時的一見鐘情和柔情蜜意,與彆的女人成親以後那與日俱增的懊悔與不甘心,不惜傷害她和阿兄也要求得成全的卑鄙和無恥……
以致如金,心有不甘卻無可奈何。
寒煙涼笑了。
她彎著眉眼望向沈議潮:“我曾在你手上吃過虧,如金對沈家的郎君,再不敢抱有期望。”
沈議潮生出愧疚,沉默了半晌,才道:“我是我,阿兄是阿兄。阿兄為人正直剛正,值得托付終身。如果將來哪天,你想嫁人了,希望你能首先考慮阿兄。”
寒煙涼輕嗤:“你這語氣,怎麼好像交代後事似的?”
她說完,百無聊賴地仰起頭,繼續觀察天穹。
沈議潮緊了緊雙手,凝視著她嫵媚的側顏,終是無言。
次日。
南寶珠醒來,掀開罩在臉上的手帕,惆悵地坐起身:“嬌嬌,我在這裡可無聊了,咱們什麼時候能出去呀?正所謂‘洞中一日,世上千年’,萬一咱們出去的時候,外麵都是彆的朝代了,那咱們可要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