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chapter50·飄雪(二更)(1 / 2)

不配[火葬場] 櫻桃撻 11828 字 4個月前

冬日的風凜冽徹骨,江邊的長橋下停了一輛車。

沈念丞靠著車身,修長的手指撥弄著機械外殼的打火閘,火星寥寥綻開,而後又被江麵襲來的風給撲滅。

他虛著眼,看見遠處有個忽高忽低的人影正逐漸朝自己這邊靠近。

等沈念丞把打火閘放進大衣口袋時,阮仕康已經跛著腳來到了他麵前。

他嘴裡吹著口哨,悠哉悠哉的樣子讓本就醜惡的麵目更招人厭棄。

阮仕康說:“我要的錢呢?”

沈念丞置若罔聞地垂眸看了眼他跛著的那條腿,褲腿被堆到鞋後跟,邊上的布料被磨出了細碎的布屑。

沈念丞輕笑,自己上次才給他支了那麼多錢,這人卻連身新行頭都不舍得換,全拿去賭了。

沉默的這半晌,警車鳴笛的聲音在他們後方越來越清晰。

阮仕康怔忪片刻,而後露出厲色:“你報警了?”

“我怎麼會報警呢?”沈念丞秉著雲淡風輕的個性,笑道,“我替阮凝孝敬您還來不及呢。”

阮仕康回頭看了看橋上駛過的警車,這才放鬆了警惕,朝沈念丞說道:“我要早知道那丫頭給我釣了個你那麼個金龜婿,這些年就犯不著東躲西藏的了。”

“得了,”阮仕康斂了斂神,“不說廢話了,快把錢給我吧。”

沈念丞此刻站在他的對立麵,越過他能看到遠處的橋底下長滿了雜草,那高度都快蓋過一個成年人,此刻被風吹得左右搖晃。

接著,他從兜裡拿出一張卡夾在指間,冷聲道:“這裡麵的錢夠你用半輩子了。”

阮仕康臉上溢著將要得逞的快意,正準備伸手接過時,沈念丞卻故意將卡扔在了地上。

他恨了沈念丞一眼,朝側邊吐了口唾沫後,弓腰要去沈念丞腳邊把那張卡給撿起來。

可他剛彎腰就被沈念丞鉗著胳膊扶起來,而後他手裡多了個冰涼的東西。

在等阮仕康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草叢裡埋伏著的便衣警察已經傾巢而出。

而他握著刀的手被沈念丞緊緊錮著,他竭力地想要抽開,卻被沈念丞往前一帶。

他瞪大雙眼向眼前人吼道:“媽的!你瘋了是吧!”

阮仕康說完這句話後才知道沈念丞真的是瘋了。

昏暗的夜色下,沈念丞臉色麻木又隱忍,他緊緊地繃著下頜線,用儘全身力氣借阮仕康的手把刀子重重地紮進自己的小腹。

他感受到阮仕康在掙紮,也聽到了他粗劣的叫罵聲。

可他腦子裡想的卻是,如果自己多挨幾刀能讓這個經年禍害多關一年,如果這是他能為阮凝做的最後一件事,那麼怎樣都值。

警察衝上來的時候,沈念丞已經乏力地撐著車身滑坐到冰涼的江岸上,痛意逐漸席卷全身,他雙目失焦地看著阮仕康跛腳逃跑又被人原地製服……

他捂著小腹上的傷口,那一瞬間,他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妹妹,想到了過往種種,最後才是阮凝,也全是阮凝。

想到她以後會嫁給彆人,會當媽媽,會過得很幸福……

阮凝走進病房的時候,沈念丞還在睡著。

她雙眼紅腫,臉色和病床上的人一樣虛弱蒼白。

阮凝發覺自己的心還是揪著疼,她坐到病床邊上,伸手輕輕地撫過沈念丞憔悴的麵龐,過了會兒,她悄聲說:“你究竟要我為你哭多少次?”

想到這兒,她乾澀的眼眶又開始發酸。

她從前怪沈念丞不珍惜她,非要到了失去的時候才徹悟。

可她自己又何嘗不是?非要到這種時候才肯坦誠地麵對自己對他的感情。

阮凝坐直身體,雙手握著他蜷起的右手,安安靜靜地看著他的熟睡時的側臉。

她最喜歡的是他高挺鼻梁下的那張唇,平日裡是薄而殷紅的,可惜現在卻沒有一點血色。

既然之前錯過了那麼長的時間,那以後兩個人就好好補回來。

阮凝這麼想著便要把他的掌心攤開與他十指相扣,可當她把他攥著的手指抻開時,卻看見他布滿紋路的掌心裡墜著一枚戒指。

幾乎是看到戒指的那一瞬間,阮凝蓄著的淚水便再度奪眶而出。

原來那晚他還是冒著暴雨找到了她扔掉的婚戒。

思及此,阮凝額頭抵上他的手掌,不自禁地抽噎出聲。

埋頭嗚咽的那段時間裡,阮凝突然明白了自己之前對於沈念丞的感情。

恰似於,明知前路就是懸崖,她也不願及時勒馬,非要冒險去愛他。

又恰似於現在,就算狂風非要把他們吹散,她也會選擇逆風而行,因為她確信,沈念丞這次一定會向她傍近。

阮凝哭著哭著,陡然發覺有人在輕撫她的頭發,她激動地抬頭去看,沈念丞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了,正斂眸看向她。

他麵容憔悴,雙眼蓄著柔情,深情款款地看著她,而後從嘴中迸出兩個字:“好醜。”

阮凝胸腔微震,一時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在哭還是在笑。

反應過來後,她往他虎口上重重咬了一下,嗔怒著說:“你說誰醜呢!”

“這裡除了你還有誰?”沈念丞絲毫不掩自己臉上的嫌棄神色,壓著嗓說,“才睡著不久,你又來吵我。”

“好!”阮凝火氣一上來,氣鼓鼓地說,“那我走!”

她原以為沈念丞會挽留她,可事實並沒有。

她都走到病房門口了,沈念丞還是沒有把她叫回去。

故意趕她走是嗎?

阮凝偏不合他心意,她又回到病床邊,目光幽幽地看向沈念丞。

沈念丞眉頭忽皺,不耐煩地說道:“你又回來乾嘛?”

“我的東西忘記拿了。”

說罷,阮凝拉過他的手掌,把戒指拿到自己手上,語氣定定地說:“我的。”

“彆鬨,”他沉下目光,默默從她手上把戒指拿回來丟進床邊的抽屜裡,冷下聲線說,“我本來要丟掉的。”

阮凝一時怔愣,看起來委屈又無助。

沉默片刻後,沈念丞冽著話音,緩緩開口:“以後找個全心全意對你好的人,好好過下半輩子……”

不等沈念丞把話說完,阮凝便搖頭否定,急切道:“沒有人會比你對我更好了,我也不會再愛上彆人了。”

沈念丞輕歎了一口氣,嘴角咧出一抹苦笑,而後沉聲道:“彆說這種傻話,你要實在覺得愧疚,以後逢年過節就替我陪陪我家人,尤其是我媽,她一直都很想你。”

這些話像極了遺言。

聽到沈念丞這麼說,阮凝的情緒又臨界決堤,她拉開抽屜,執拗地把戒指戴回無名指上,說道:“無論你以後會怎樣,我都會陪在你身邊,你這次不能再把我推開了。”

“彆這樣,”沈念丞拉住她的手,眉宇間露出痛苦的神色,“我不想你因為愧疚做出這樣的選擇。”

阮凝搖搖頭:“我不是因為愧疚。”

從決定喜歡沈念丞的那一刻起,她就應該知道此後這個人會在她心底的每個角落紮根,寸土不讓。

太早的愛上他,這就注定了她沒有辦法再對其他人這樣堅定不移地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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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都沒想到,他們會因為這場意外複合。

當晚,阮凝便選擇留下來陪床。

程渠臨走時還不忘對沈念丞擠眉弄眼,原本悲淒的氛圍霎時變得輕鬆了許多。

關了燈後,病房內靜幽幽的,兩人的床中間隻隔了一個抽屜的距離。

“晚安。”阮凝說完後便閉上眼睛準備入睡。

沈念丞悶聲答應後不久,卻發出一聲輕“嘶”。

阮凝應聲從床上坐直身體,緊張道:“怎麼了?”

沈念丞輕歎了一聲,又強裝鎮定地回答:“沒事,估計是傷口裂開了。”

“我馬上去找醫生。”

阮凝說著便要起身往病房外去,沈念丞急忙抬高音量:“沒那麼嚴重,你先過來幫我看看。”

等阮凝靠近他的時候,沈念丞的眉頭還是緊皺著,看起來似乎真的不輕鬆,阮凝心疼地幫他把衣角卷起來,垂眸去看他的傷口。

他腰腹上裹著層層紗布,殷紅的血印尤為明顯。

“疼嗎?”阮凝睫毛微顫,眼眶一潤,楚楚可憐的模樣看得沈念丞心裡直發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