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麵,紅豔欲燃的花瓣漫天飛舞,襯得身姿飄逸白衣青年耀若白日初照,明月舒光。
金黃的琉璃瓦頂在日光下閃耀著絢璨光輝,亭台樓閣在縹緲水煙中若隱若現。
深紅飛簷勾連著碧空蒼山,屋簷下的青色銅鈴脆聲清悅。
有仙宮的莊嚴肅穆,也有十丈軟紅塵的煙火意趣。
陸續端正站在大殿門口,還未來得及開口求見,已聽到一聲清雅笑音:“和為師客氣什麼,進來。”
鮮紅熠亮的殿門在吱呀輕響中緩緩打開。
陸續一路走到書房,絕塵道君坐在桌案邊,停筆等待。
霞姿月韻的身影悠閒地靠在椅背上,上挑的鳳目威儀天成,卻在溫雅的笑容中消散了所有高坐雲巔的淡漠疏冷。
陸續抬手行禮,嘴唇剛啟,話還未來得及出口,對方搶先笑說:“阿續,你今早說有事,日暮再來塵風殿,現在還不到午時。”
“可是半日不見,想念為師了?”
陸續:……
這種形同調戲的調侃,他不知何言以對。
雅言笑音繼續調笑:“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半日也是一個寒暑。若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陸續心中扶額,師尊剛看了什麼情/愛話本嗎?今日對他的逗弄,言辭如此猛烈。
自從前幾日得知了師尊對他好的緣由,唏噓歸唏噓,心底的忐忑倒是安定下來。
一直解不出的謎題有了答案,隻覺神清氣爽。
救命之恩,照顧之恩,一筆一劃,所有賬目他都清清楚楚記在心裡,看得見摸得著。
他不在乎師尊怎麼看他。
師尊把他當成某個人的替身,那是對方的事。他無法左右,更無須介懷。
他做事隻尊崇自己的本心。
師尊對他有恩,他隻為報恩。師尊的情殤愛恨,是和他全然無關的前塵舊事。
師尊的調笑,陸續置若罔聞。他若無其事走到對方身後,乖順地揉捏勁瘦肩頸,並將自己的來意告知。
“師尊,”清潤悅耳的嗓音沉緩地說出請求,“我想去寰天峰的牢獄。”
見於興,問明真相。
“為師將魔修一事告知長寄後,便沒再過問。這事為師都不知,”絕塵道君捏住愛徒的手,移了一點無關緊要的位置,“你倒是知道的清楚。”
陸續動作一頓。
“阿續,”絕塵平淡道,“寰天峰的事,與你無關。你可知牽涉到魔修,宗內會如何處置。”
“端看上位之人,想如何處置。”陸續精雕玉琢的清豔眉眼半垂著,溫緩潤音將本該諱莫如深的事實剖析得毫不留情。
“往大了說,勾結邪魔外道,喪儘天良,罪不容誅。”悅音染上一縷似有若無的嘲笑,“若是掌權者不想追究,就隻是一時不慎,受人蒙蔽,麵壁思過即可。”
絕塵道君輕笑:“你倒是看得透徹。寰天峰之事,長寄自會處理。我們陵源峰不應橫加乾涉。”
“師尊,我……”
“阿,續”絕塵道君溫柔摩挲著肩上光潔如玉的五指,“以你和長寄如今的關係,不宜再多往來。聽話。”
陸續眼眸垂得更低,細密長睫在驚世的臉上投下淡淡陰霾:“……是。”
***
遒勁虯曲的古木在厚重的青石路上拉扯出張牙舞爪的陰影,冷煙幽緲的涼風中透著濃濃肅殺。
臨風玉樹的瀟逸身影鶴立在寰天峰山口的大道前。
雖然絕塵道君不允許愛徒乾涉彆峰內務,陸續陽奉陰違也不是一兩次。
他一離了塵風殿,便偷溜至寰天峰。
輪值的守衛弟子是個修為深厚的金丹高階,許是平日頤指氣使慣了,見來人隻是一個築基,連對方低垂的眉目都不屑去看清,鼻孔朝天矯首昂視嗤道:“峰主權高位重,豈是隨便來個人想見就見?”
他一臉不耐,趕狗似的地朝陸續擺手:“哪兒來哪兒去,彆耽誤我時間。”
又對另一值守的同門嘲道:“也不掂量掂量自己什麼身份。一個小小築基也敢跑來求見峰主,把我們寰天峰當成什麼地方。”
同門耐性稍好一些,語氣沒那麼衝:“峰主貴人事忙,這位師弟請回吧。”
若不是有事相求,你們那瘋批峰主八抬大轎請老子來,老子都不來。陸續心中暗罵。
可他有求於人,也深知強者為尊的炎天界,弱者隻能遭人白眼,隻得好聲好氣:“在下確有要事求見峰主,還望師兄幫忙通傳,就說陵源峰陸……”
“陸師弟,”他名字還沒報完,眼前驟然出現一個人影,那身貴氣逼人的服飾,一望便知應是地位超凡的殿前弟子。
“峰主有請。”
果然以寰天道君的靈能感知,他一入寰天峰就能知道。
陸續跟在接引的師兄身後,昂首大步朝辰宿殿走去。
守衛弟子驚的魂不附體,呆若木雞。過了半天回過神,擦著額頭冷汗:“他是什麼人?!”
耐性稍好的同門在陸續昂首時瞥見了他的側顏,心中有驚豔,更有驚嚇。
“他說他是陵源峰陸……”
陵源峰陸續,乾天宗內大名鼎鼎,無人不曉的漂亮擺設。
帶路的師兄將陸續領到辰宿殿前,客氣道:“陸師弟請進,峰主已在殿內等候多時。”
上一次來辰宿殿,秦時帶的路,師尊也在,殿內都是熟麵孔,不覺得有什麼。
如今獨自前來,又有求於人,和寰天道君的關係也十分微妙,言行舉止更為謹慎。
陸續垂首朝寰天道君行禮:“參見峰主。”
寰天支著長腿,大刀金馬斜倚在靠背上,本是勾著嘴角,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聽到如此生疏恭敬,宛如陌生人的語氣,頓時一怔。
“想通了,來拜本座為師了?”片刻後他挑了挑眉,哼笑道,“不必如此拘謹。本座說過,不會虧待你,像往常那樣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