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入門以來,從未見過峰主將令牌交給彆人,”他舉起兩隻手,將大拇指按在一起,擠眉弄眼,意有所指,“師弟何不看看《戲春風》,也學學陸續勾人的手段,說不定……”
他嘿笑一聲:“若是師弟也能像陸續那樣,憑著美貌將峰主拿下……”
“苟富貴,無相忘。”
相逢卻不識的寰天峰主和陸續各自麵無表情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唉,怎麼還摔門呢?”張穹一臉莫名地看著被大力推的巨響震天,微微顫動的門板,好意朝離去的美貌師弟大聲提醒,“據說峰主喜歡溫柔雅意的。”
白靴踩踏在光華如鏡的青石板上,倒映出軒然瀟逸的清瘦身影。
陸續早就知曉,宗內同門們厭惡妒恨他,但今日才知,他竟然成了喜聞樂見的風月話本主角。
五味雜陳,啼笑皆非。
他無奈地仰天長歎一聲,罷了罷了,能怎麼辦呢?還不是隻有安慰自己放寬心,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把酒臨風,寵辱皆忘。(*)
剛調整好那顆隻裝的下涇渭分明的厚恩和深仇的心,正打算考慮下一步又該怎麼辦,忽然聽見一聲微沉的低問:“聞風他們,真的將你視作……你時常受他們欺/淩?”
陸續一口老血,幾欲和一句朝對方祖宗的問候同時噴湧而出。
他是沒少遭秦時的鄙夷蔑視和陰陽怪氣的冷嘲熱諷,但絕非話本中那樣被他們當做孌寵。
就算是玩弄,也是他調戲方休!
“柳峰主,”清潤嗓音攏上一層凜冽冰寒的譏嘲,“您老人家不會身居高位太久,慣看風雅,見了點什麼低俗風月就當真了吧?”
冷音頓了頓:“即便你不相信我,也應當清楚師尊的品格。”
絕塵道君有匪君子,光風霽月,怎麼會容忍門下出這等帷薄不修的荒/淫之事。
這聲極儘疏離冷漠的“柳峰主”讓柳長寄心尖驀然一震,彷如被一根柔軟的尖刺釘入,傷害不大,痛感卻極其尖銳。
他沉默片刻:“是我失言。但你並不了解聞風。”
權傾天下的上位者,連道歉都是這麼的輕飄敷衍。
陸續冷冷一笑:“我確實比不上柳峰主和師尊相識多年,情深義重,彼此了如指掌。”
“但這並不妨礙我對師尊的尊敬仰慕。”
他和絕塵道君無親無故,對方不僅救了他的性命,更對他照顧有加。
師尊情至義儘。
他此生所願,唯有報恩。
柳長寄驀然一怔。
他不了解陸續,他被聞風帶到乾天宗還不到三年。修士壽數綿長,百十年,也是須臾即瞬的石中火夢中身。
那日聞風開壇講道,陸續和他門下弟子起了爭執。
他察覺到陸續身上一點奇特之處,才對這個聞風成日帶在身邊的徒弟生出幾分好奇。
可這並不妨礙,他將他放在了心上。
那點微小的興趣,如同一顆毫不起眼,卻生命力極盛的種子,一旦在心隙中紮根,就吸取著他的心尖血液瘋狂生長。
等意識到時,早已根深蒂固,結成羅網,將他的心禁錮在牢不可破的情絲囹圄中。
柳長寄哈哈大笑起來。
陸續,這人可真有趣。
寰天道君又突然發什麼瘋?陸續心中譏謗。可他有求於人,對方也毫不吝嗇地給予幫助,終是欠了一個因果人情。
沒必要因為一點口舌之爭惹怒他。
大苦瓜還被關在寒獄裡,若是寰天道君因為這一怒,不願再讓他查明真相,他就害了大苦瓜。
得不償失。
愛怎麼想怎麼想吧。自己又不少快肉。
陸續深吸了口氣,邁開腿朝於興住處走去。
他還得繼續尋找線索,找到大苦瓜是受人陷害的決定性證據。
再次來到“醉紅樓”,昨日那幾位師兄對陸續印象深刻,態度依舊熱情。
但陸續覺得他們可能地位低微,從未見過峰主令。
明晃晃的金令牌掛在腰間,他們視而不見,隻對著他的臉笑容可掬。
“貳零貳壹號的《戲春風》?!”一位師兄一聽,像被點燃的炮仗,瞬間一聲巨響,“最新的一本出了?!”
“我連貳零貳零那本都還沒買到。師弟你在哪裡見到的最新一回?”
“內容如何?上回講到,陸續不小心惹到我們峰主,被秦時師兄救下,正要以身相報,衣袍已解,卻斷在了最為關鍵的地方。”
“你看的那是上上一回。秦師兄龍精虎猛,自然是讓陸續哭泣求饒了三天三夜。上一回的故事,是鳳鳴峰歌宴。”
“陵源峰的三位尊者,將陸續帶入鳳鳴亭中,扯去他的衣袍,正要輪流施以懲戒,又斷在了最為關鍵的地方。”
幾人一同朝向陸續,異口同聲:“師弟,後來的事情如何?幾位尊者是如何懲罰他的?”
陸續:“……”
他咬了咬後槽牙,笑容有點僵硬。
無話可說。
這個風月話本,寫的都是些什麼烏煙瘴氣的鳥東西!
作者有話要說:
*嶽陽樓記
《戲春風》,乾天宗最受歡迎的小顏色書籍。
小黑屋大家都愛(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