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的戰鬥中,騰蛇並未攻擊盛飛,他明明在我們麵前,我的靈識卻探知不到他。”
剛才那樣混戰的場麵,徐婉還能注意到這一點,可見她確實天賦極佳,且心思細密。
“所以我斷定,盛飛用了隱蹤術。”
麗音頓了頓,又接著道:“我剛才說過,尋常的隱蹤術並不能在無儘崖裡完全將靈息隱匿。但乾天宗裡,有一位峰主會獨門秘法,他的隱蹤術世無其二,能將氣息完全隱藏,想必無儘崖裡也一樣管用。”
陸續眉頭微微一皺,聽她繼續說道,“你之前提醒我,那位身份成謎的前輩說不定是乾天宗的人,若他正是那個會隱蹤秘術的峰主,一切就都說的通。”
“他將隱蹤秘術傳授給盛飛,這樣盛飛可以讓試煉更“熱鬨有趣”,他正好可以在一旁欣賞。”
清豔眼梢微微一縮:“你說的這人是……”
“炎天界沒幾人會這麼厲害的隱宗術,他藍男不分剛好在秘境裡。他平日的行事作風你定然聽說過……”
徐婉瞥了那幾個寰天峰的內門弟子一眼,即便二人傳音,也怕隔牆有耳似的壓低了心音,“他暴戾恣睢凶殘好戰,橫行霸道肆無忌憚……”
徐婉不敢將那個名字說出來,陸續清楚她說的是誰。
寰天道君柳長寄。
寰天道君確實是個瘋批,這一點陸續深有體會。對方的隱蹤術他也見識過。
但要說柳長寄是那個隱藏身份,專挑資質尚好,受同門欺淩的修士,引誘他們走上複仇歧途的神秘人……
陸續說不準,他和寰天道君不熟。
他此前以為這些都是星炎魔君所為,為了陷害絕塵道君。
後來發現這些事,和師尊八竿子打不著。怎麼看都像一個天生性格缺陷,喜歡玩弄人心的瘋批所為。
他搭好戲台,找好棋子,然後在觀眾席上笑看一出可悲之人上演的熱鬨戲曲。
讓平淡普通的日子變得“熱鬨有趣”,就是他的樂趣。
陸續對這種令人作嘔的惡趣味無法苟同。
解救遭受同門欺壓的修士,幫他們報仇雪恨,走出困境?
若真有心相幫,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方法,而非像王誌專那樣,逼得他們為了報仇,不惜拚上自己的性命。
說穿了,不過是為了給自己找樂子,假仁假義喪心病狂的渣滓。
可惜這種人哪裡都不缺。
“寰天峰的弟子修為強勁,這兩日你也見到了。”徐婉目指那兩個寰天的內門弟子。
此前他們還顧忌劉漳的親傳身份,讓他三分。出了盛飛的事後,誰的麵子也不給,氣勢滔天,遷怒於秀林峰,將幾人罵得抬不起頭。
劉漳理屈三分,不好回嘴。估計他從未受過此等委屈。
二人沉默了一陣,徐婉又歎道:“你來乾天宗時日尚短,宗裡許多事情都不清楚。”
“乾天十二峰,峰主看似地位相當,平起平坐。平日無事,大家各自為政倒好還,然一旦宗門內出了需要各峰共同商議的問題,”她哂笑,“沒有商議,峰主們憑實力說話。若是大家意見不合,向來都是寰天峰和陵源峰說了算。”
陸續淡漠一笑。
寰天峰主和方休那樣的人,獨斷專橫,遇事怎麼可能會和彆人商量。
鳳鳴峰主的宴會,和宗門大會時,他已經看出一些端倪。
秀林峰和烈地峰常年互相看不順眼。
陵源峰,寰天峰和鳳鳴峰三峰抱團。
丹霞峰主是個到處和稀泥的和事老。
問緣峰主獨善其身,各不沾邊。
而鬆淳和另外幾峰,存在感極低。幾乎一直在旁邊喝茶聊天,大事從不參言。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權勢爭鬥一樣不缺,即便元嬰尊者也未能免俗。
“再不久天璿大會要來了。這次秘境之行,目的在於讓弟子們在大會之前提升修為,累積經驗。可惜因為主峰測算失誤,出現了無儘崖,各峰主到時必找宗主理論。”
徐婉嗬嗬冷笑了幾聲,柔媚的笑容淬著幾分扭曲的陰寒和瘋狂:“一場好戲,一地雞毛。”
“若是我能有命活著出去,也想看看峰主期盼的有趣和熱鬨。”
徐婉不僅根骨上乘,心思更是機敏聰慧,如果能得問緣峰主好好栽培,仙途一片坦蕩。
可惜她出身尋常,性格不討問緣峰主喜歡,被資質遠不如她的同門聯手欺壓,也無人過問。
修真界八成的資源,被少數頂層修士占據。
出身高貴,或者能得大能喜愛的人,無論資質如何,都可小有所成。
陸續資質平平,可以靠丹藥堆成元嬰。
歐陽師姐資質也不如徐婉,可她出身好,平日鐘鳴鼎食,花團錦簇。
即便劉漳這樣的天之驕子,若是外部條件相同,成就不一定比得上徐婉。
然而徐婉隻能在下層摸爬滾打,難有出頭之日。
她對世態的不公憤恨已久,早已心生怨怒,恨不得能點一把火,將世間可悲可歎的規矩燒成一把灰燼。
盛飛想將同門殺死在這裡,以瀉多年的心頭之恨。
她未嘗沒有想過。
若是有人能給她提供戲台,她也想儘情演出一場天下大亂,烽煙四起。
即便她和那人的目的不同,大家也可各取所需,各得其樂。
陸續無聲歎了口氣,又無奈哂笑。
他自己也處在風口浪尖,薛鬆雨還擔心他同徐婉他們一樣,誤入歧途。
那個神秘人玩弄人心的惡俗趣味,他深惡痛絕。
但他理解那些遭遇不公的可悲之人,想要殺出重圍,不擇手段向上攀爬的決心。
倘若有一天,他處於孤立無援之境,他的選擇會否和陳棋,盛飛他們一樣?
畢竟若是遇到王誌專那樣的困境,他會毫不猶豫走上那條被人設計好的絕路。
說起來,寰天道君試探過他的武藝,似乎目前仍未放棄收他為徒。
那個神秘人,真會是他?
“陸師弟。”歐陽師姐輕喚了他一聲。
秀眉緊鎖,麗聲含憂:“你身上的傷不輕,今晚不要再把我們護在身後,多顧著點自己。”
丹霞峰師姐柔婉一笑:“再這麼下去,藥快沒了。”
她臉上沒藏好的憂慮,欲蓋彌彰地昭顯:不是藥快沒了,是已經沒了。
她們突然這麼說,因為音修強於常人的靈感告訴她們,日光越來越黯淡,妖獸已經傾巢而出,正在逐漸靠近。
今晚的妖獸,必然比前兩晚更難對付。說不定還會出現騰蛇那樣的大妖。
如今他們隻有不到二十人,全都傷痕累累,難以禦敵。
“師姐,”陸續嘴角依然掛著彷如精確計算一般,虛假卻看不出破綻的淡笑,“在無儘崖中結丹,天劫降下時,峰主他們能不能憑借天雷,確定無儘崖的位置?”
眾人一愣。
“理論上應該可行,可是……”
誰這麼著急去送死,在秘境裡渡劫?
渡劫時要承受天雷,凶險萬分,不做好萬全準備誰也不敢輕易嘗試。
渡劫失敗,修為倒退都是小事,稍不留神,身死道消。
即便成功,也是九死一生,遍體鱗傷。
“陸師弟,莫非你打算強行結丹?!”
陸續手上拿著騰蛇的金丹,意圖已然明顯。
他此前服用了銀臂山魈的金丹,再加上騰蛇,修為已足夠結丹。
“陸師弟,”徐婉皺眉看向他,語帶細微不忍,“你應當清楚,你的經脈不夠寬闊,強行提升修為,隻會給你的身體帶來巨大負擔。”
這話說的委婉。
她這樣道骨上乘,經脈寬闊的修士,破境都是一道不小的檻。
陸續經脈尋常,道骨平平,第一次衝擊金丹,成功幾率不到五成。
靠外力驟然提升修為,強行結丹,沒有成功的可能。
何況沒有法寶,法陣守護,以血肉之軀硬抗三十六道天雷?!
陸續此時的身體狀況,可能三道都抗不過。
陸續自己又何嘗不知。
此前師尊他們曾商議過,要找一處鐘靈毓秀,靈氣充沛的洞天福地,用各種法寶布下層層抵擋天雷的結界法陣,還要親自為他護法,才敢讓他衝擊金丹。
即便占據天時地利人和,做好萬全準備,他們也都認為,他第一次結丹很難成功。
現在什麼準備都沒有,強行結丹,無異於自尋死路。
可他此刻隻能想到這一方法。
天雷劈下,無儘崖之外的太清穀必然也能看到。
師尊他們應當可以通過天雷確定無儘崖此時的位置,從而想辦法將他們救出去。
否則,誰也不敢保證,他們這群人能撐過今晚。
這是他們唯一的求生機會。
作者有話要說:
誤會小劇場
陸續:我和寰天道君不熟。
柳長寄:都一起待過小黑屋,上過《戲春風》,有肌膚之親了
陸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