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068章(1 / 2)

“小曲兒,”方休將陸續拉出門後,溫柔詢問:“歐陽家呆著沒意思,我帶你去附近玩。”

大廳外恭候的歐陽家年輕修士聽到,急忙上前,諂媚地朝二人介紹周圍的風景名勝,並打算儘地主之誼,全程作陪。

被方休陰寒的眼神眼神一睨,瞬間戰戰惶惶,汗出如漿。

方休原本打算搶先一步帶走陸續,可惜事與願違。

問明哪有好玩的地方之後,正準備拉著陸續禦風而起,絕塵道君從主廳內走出。

他撇嘴嘖了一聲,無可奈何同聞風幾人一道禦劍離去。

陸續跟著絕塵道君在滁州幾處高山大川,風景名勝之地遊玩了幾日,又去往幾個凡界城鎮。

心中不禁疑惑:他們不是來此地,幫鳳鳴峰主解決歐陽家和何家爭端的麼?

怎麼這幾人隻顧遊山玩水,像是根本沒有歐陽家的事。

滁州遊覽得差不多,幾人才再次返回歐陽家。

……

露花倒影,煙蕪蘸碧,靈沼波暖。(*1)

陸續在歐陽家住了一日,閒來無事,練完今日的心法後,出了房門打算隨處走走。

幾位尊者都不喜歡一群人奴顏屈膝在身後跟著,歐陽家的人隻能請貴客們自便。

走到花園長廊,轉角處有幾個年輕修士圍在一起閒談。

他無意偷聽,涼薄的話語仍被秋風吹入耳中。

“你瞧歐陽擬歌那副神氣活現的模樣,我看著就來氣。”

“不過是歐陽家偏房老五的一個側室所生,以前連主廳都進不了,現在卻坐在上座。”

“當年說什麼她資質最好,傾一族之力將她送入乾天宗。有她吃的那麼多丹藥,就是歐陽家資質最差的修士都能突破元嬰。”

“不過你彆說,她的手段也是了得。以前靠著阿諛奉承,討好叔父。如今以色侍人,竟高攀上了幾位道君。”

“修為不怎麼樣,獻媚取寵的手段倒是一套一套。”

“等哪天道君們玩膩了,我看她還能神氣到什麼時候!”

沒想到鳳鳴峰主貴為元嬰尊者,一峰之主,背後也有這等搬弄是非的飛短流長。

陸續默歎一息,他要有這幫子極品親戚,鐵定不管歐陽家的事,讓他們自生自滅算了。

他不打算再往前走,再聽這些惡意中傷的閒言碎語。

剛轉身,一道竹清鬆瘦的軒然身影赫然出現在麵前。

“師尊?”什麼時候站在自己身後的?

纖長如玉的手指挑起愛徒一縷鬢邊青絲,繞於指尖:“為師方才去院中找你,你不在房裡。在此處做什麼?”

精妙唇線微微上翹:“閒著無事,隨處走走。”

昳麗鳳目沉下幾分黯淡:“為師本以為帶你出來遊玩,能讓你高興一點。可惜這裡你也不喜歡。”

陸續微愣。這幾日跟著師尊尋幽探勝,玩得挺開心。

“滁州山清水秀,風光如畫,沒什麼不好的。”

“是沒什麼不好。”灼燙的手指在唇上輕輕摩挲,最後停在彎度一成不變的嘴角處,“也沒地方讓你覺得好。”

孤立在蒼茫冰原中的寒玉沒有心。無心冷玉又怎會覺得自己冷呢。

過於灼熱的觸感讓陸續略有不適。他不動聲色後傾半步:“師尊找我何事?”

“歐陽家的人設下宴席,為師來找你一同過去。”

“這種小事,師尊傳訊就好,何須親自跑一趟?”陸續突然覺得對方身上又散出一股寒氣,自己又有什麼地方做錯了?

為了恭迎幾位尊者的大駕光臨,歐陽家在一處高峻樓閣中設下宴席。

天上一輪彎月,地上煙鎖重樓。(*)八根雕梁畫棟的紅柱支撐著明黃樓頂,四周無壁視野開闊,極目處,微雲暗度,銀河高瀉。

為討幾位絕世大能的歡心,歐陽家使儘渾身解數。

宴桌上的杯盤金箸,八珍玉食,無一不奢華靡麗。

還有輕紗薄裙的妖嬈歌姬於場中獻藝。

絳綃縷薄冰肌瑩,雪膩酥香。(*2)

陸續的眼神不知該往何處安放,隻好低眉垂首,看著桌前珍饈,神遊天外。

周圍幾道目光一直緊鎖在身上,他明白,師尊他們也不合適看那群衣衫透薄的姑娘,可為何要一直盯著他。

一曲舞畢,歐陽家的人紛紛離桌朝幾位尊者敬酒,滿臉堆笑,態度極儘阿諛。

口中說著“這是百年陳釀的玉霞,有請道君品嘗。”

絕塵道君悠閒靠坐,高雅中又露著幾分帝王般傲睨萬物的意態,斜瞥了幾人一眼,未做任何表態。

尊者不理會他們敬酒,歐陽家修士呆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場麵略有幾分尷尬。

“絕塵和寰天都不喝酒。”過了一小會,鳳鳴峰主才言笑晏晏朝幾個遭遇冷眼的族人解釋。

因為窘迫而麵色青白的幾位歐陽家修士又轉向方休和秦時,得到的答案依舊是“不喝。”

歐陽家主清咳幾聲,陪笑奉承道:“酒色乃俗物,幾位尊者都是超凡脫俗的風雅之人,自然不沾。”

一群人連連稱是,跟著恭維:乾天宗是清修門派,自然不是滿身凡塵的世家可比。是自己行為無狀。

師尊不喝酒?聽到鳳鳴峰主的話,陸續仔細回憶,似乎確實沒見過他喝酒。

師尊隻啜茶,秦時對煮茶十分講究。

但乾天門規並無不能喝酒這一條禁令,他曾參加的兩次宴會,都有準備酒水。也曾見烈地和秀林等幾位峰主喝過。

這時有人問向陸續:“小仙君也不飲酒?”

陸續微笑搖頭:“我酒量差,三杯就倒。”

這時絕塵道君忽然笑道:“本座並非不喝酒,隻是要分場合。”

他拿起桌上酒壺,給自己和陸續各斟滿一杯:“阿續,今日良辰美景,機會難得,為師陪你喝上一杯。”

語畢,拿起金樽,和陸續的杯子一碰,隨即一飲而儘。

師尊給自己斟的酒,怎麼敢不喝。

陸續隻得也跟著將杯中玉霞一口飲儘。

“小曲兒,你陪聞風喝了酒,也得陪我喝。”方休見狀,硬從旁邊湊過來,找他喝了一杯。

“師弟,以前我有許多不對的地方,一直想尋個鄭重的場合向你賠禮道歉。”秦時也來找他對飲,“你若心中有氣未消,我願為你做任何事,以當賠罪。”

這杯酒陸續著實不願意喝。他和秦時之間的恩怨,不是一杯酒就能泯去。

隻要秦時仍對師尊心存不軌,妄圖用陰謀詭計奪去師尊修為後以下犯上,他們二人的矛盾就不可調和。

但秦時已經痛快將酒一口飲下,宴會場上,他不能不喝,不能讓外人看出他師兄弟二人間的不合。

陸續入門三年多,首次和師門中人月下對酌。

本以為一人一杯,喝完事了。誰知寰天道君也朝他敬酒。

“擬把疏狂圖一醉,陸續,這杯酒我先乾為敬。”(*3)

寰天道君疏狂豪放,一口氣喝了三杯。

陸續有些傻眼,卻隻得暗中咬牙,陪他喝下三杯。

酒過三巡,他眼含憂色看了一眼鳳鳴峰主和幾個師姐,心道她們該不會也要來找他喝。

鳳鳴峰主沒來,他卻迎來了第二輪對飲。

“阿續,再陪為師喝一杯。”

“柳長寄憑什麼和你喝三杯,小曲兒,你也得再陪我喝。”

“師弟,把酒祝東風,且願山河與共。”(*4)

剛剛才說過不喝酒的四個人,一個一個輪番上陣。

師尊暫且不論,陸續心存十二分懷疑,其他三人是不是有意想灌醉他,好看他醉後醜態百出。

夜露星幕,珠簾卷韶光。

後院一間寬敞廂房內,燈火輝暖,紅綢高懸,迤邐揚揚。

管弦嘈雜的紙醉金迷後,自然是酒醉飯飽的風花雪月。

紅燭搖影的房中,有一張精工雕刻的碩大長椅。陸續麵無表情坐在長椅正中,周圍環繞著四位姿色絕麗的佳人。

——都是炎天界令人又敬又畏的人中豪傑。

四位絕世大能輪番上陣灌他的酒。他沒醉,四人把自己喝醉了。

此刻他仿佛置身秦樓楚館,周圍鶯燕圍繞。卻因佳人太過可怕,嚇得不敢有所寸動。

“陸續。”寰天道君醉眼迷離,看似文弱書生實則蠻橫狂傲的清俊麵孔不斷朝他靠近。

“今夜此景,古今無價。你同我一起行禮,昭告天地……”

寰天道君還念著要收自己為徒的事?陸續本以為對方要說行拜師禮,沒想到下一句驚得他差點從長椅上摔下來。

“今日你我結為道侶,天上人間,占得歡娛,年年今夜。”(*5)

寰天道君醉的不輕。

陸續脖頸後仰,避開差點蹭到自己臉上的高挺鼻尖。

寰天道君再次斜靠過來,抬首輕望:“那一日在聞風的傳道講堂上,你就是這樣,對著一個人放出……。”

後麵兩個字陸續沒聽清,他在回憶對方所說,哪日?哪樣?什麼事?

沉思少頃,驀地回想起來。一載以前,師尊給所有乾天弟子開壇講道,一寰天峰的高階弟子嘲諷他,還對薛鬆雨出言不遜。

他忍無可忍,坐上了桌子,居高臨下用書卷抵起對方下頜,妄言還擊,做了一回飛揚跋扈,仗勢欺人的二世祖。

他狗仗人勢的場麵剛好被師尊看到。

依稀記得當時師尊身邊還有幾位峰主,站在師尊旁邊嘲笑他的,是寰天道君?

朗音低沉一笑:“當時你無意中展露天賦,給我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當時悵然不覺,後來才清楚,原來在那個時候,我就對你一見傾心。”

“你我結為道侶,我憐你惜你必定勝過聞風百倍。今夜花好月圓,你我同赴巫山,我以道心為誓,此生永不相負。”

他話音還未落,就要將嘴唇湊近。

陸續後腦勺被椅背阻擋,避無可避。

眼看就要碰上,千鈞一發之際,另一隻手一把按住寰天道君的勁削肩膀,將人扯下長椅。

秦時將寰天道君拉走,自己坐了上來。

陸續眼前瞬時換了一張臉。

“師弟,我知道你心裡有我。”這人同樣醉的不輕。

“每次你對我笑,都讓我心花怒放,喜不自禁。”

“我深悅於你,此生想同你攜手一起跨越高山,儘覽紅塵風月,天地星河。”

他嘴角勾出自信的欣喜:“如今我已參悟劍境,再過不久,就能完全趕上師尊的境界。你不用擔心,誰也無法阻撓我們相愛相守。”

堅實雙臂將陸續抵在椅背上,正要俯下身,貼上夢中纏綿已久的那抹綺麗重彩,忽然又被人一把向後扯過。

“小曲兒。”俊朗的青年麵孔瞬間變成意氣輕狂的少年容顏。

“我對你的真心天地可鑒,你相信我好不好?師兄不是好人,他對你沒安好心。你跟我走,我帶你離開烏煙瘴氣的陵源峰。”

“我們另外找一處流水飛瀑,造化鐘神的地方,我不會允許任何人再惡言中傷你。”

方休拉起陸續手臂,打算將人往自己懷中攬。

又被人按壓住手臂,甩出幾步之外。

“阿續,”帶著酒氣的雅潤嗓音響在耳邊,熱意襲人。

陸續被人從身後牢牢禁錮。

酒氣一路沿著耳根,朝脖頸處靠近,熱意越來越灼燙。

平日甚少喝酒的絕塵道君已經酩酊大醉。

陸續歎了口氣:“師尊,我扶你回房休息。”

他一路攙扶著腳步虛浮晃蕩的絕塵道君回房,對方大醉,身形不穩,幾乎將全身重量壓在他身上。

絕塵道君身材頎長,體型勁峻,被他緊緊圈在懷裡,陸續很難拖動腳步。

他被四人輪著灌酒,也喝了不少。此時夜風一吹,酒勁上頭,血脈突跳隱隱作痛,神智也略微有些恍惚。

走了一刻鐘,才將緊緊摟著自己的師尊搬回房。

他將人攙扶到椅子上:“師尊稍等,我去給你倒杯茶。”

要不要找歐陽家的人準備一碗解酒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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