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了一番大力,將圈在自己身上的手臂扯下,正準備去桌邊倒杯水,剛走一步,又被人再一次從身後環抱住。
灼烈的酒氣在耳邊輕呼:“阿續,今晚陪我。”
一邊說著,骨節分明的勁長手指已經開始靈巧地解著他的腰帶。
“彆怕,我不會弄疼你。”
“今夜你我合籍結為道侶,此生我傾儘所有,比任何人都待你好,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
陸續頭有些疼,神思些微朦朧。
但他清楚的聽見,師尊說的“我”,而非“為師”。
師尊酒醉,徹底將他誤認為心中明月。
酒力漸濃春思蕩,鴛鴦繡被翻洪浪。(*6)
他理解對方的情念。
師尊對已逝的亡妻情深蝕骨,無時無刻不在懷戀。
能使師尊心中傷痛得到一時半刻的緩和和慰藉,他不介意被當做替身。
春風一度卻是不行。
師尊現在酩酊大醉,根本分不清他是誰。
即便隻是將他誤當成心中摯愛,但有了和他的□□愉,那份對已故之人的深深思念便會因此染上一滴黑色墨跡。
師尊對亡妻的入骨深情,真摯熱切,澄澈純粹,不能因他而沾上不可抹去的汙點。
“師尊,”他長歎了一口氣,使勁按下灼燙的手,不讓其再四處遊走,“你醉了。”
“我去叫人煮碗解酒湯。”
身後的人顯然意識模糊,並未聽到。雙手還在挑弄,妄圖撥亂是非。
“師尊。”陸續血脈突跳,頭部隱隱作痛,也無法仔細思考,直言不諱究竟是對是錯。
酒勁上頭神思恍惚,再難顧其他。
“你道行高深,必然有一天能找到還魂之法,令愛妻死而複生。”
“那時她若知曉今日之事,定然會起心結。”
“你這麼做,她不會高興的。”
灼烈指尖驀地一頓。少頃,耳邊低語清聲清冽,仿佛並未染過醉意:“阿續,你在說什麼?”
師尊酒醉沒聽清?
陸續不厭其煩,字正腔圓,一字一頓又說了一遍:“師尊雖將我誤認為她,今夜之事,被她知曉,必定會難過。”
溫熱吐息攏上一層薄霜:“她?誰?”
冷豔雙眸半垂:“自然是師尊心中深愛多年的那位前輩。”
燈影輕晃,將曖昧交疊的雙影蕩出一縷沉靜的扭曲。
夜風舞於草木,四無人聲,氣氛冷寂。
“阿續,你的意思是,”過了幾息,絕塵道君從對方話中悟出語意:“我心中有一個深愛多年之人,我將你,當做她?”
雅音驟然冰冷,隱含著洶湧澎湃的暴戾:“是誰,朝你胡言亂語了些什麼?”
“我對你的心意,你難道,一絲一縷,都沒感覺到過?!”
勁力五指在光潔玉潤的手臂上按出幾道紅痕,一時失控的力道重壓肌骨,陸續疼得皺起了眉。
師尊有個深愛至今的亡妻。這是寰天道君告訴他的。
他找師叔求證。師叔也這麼說。
他還曾旁敲側擊問過。
“師尊曾說過心有一人,相思蝕骨,三夜頻夢。”
絕塵道君一怔。
片刻後,他冷聲歎笑:“阿續,這人是誰,你不知道嗎?”
冷笑壓製著極怒,小聲嗤道:“你可真是道心堅定。”
符文靈火瞬時一黯,光影斑駁搖曳,映照在俊雅的鳳目之上,淬上一層陰霾,流露出幾分森寒冷戾。
須臾之後,關節泛出蒼白,手背青筋畢露的五指緩緩從淨潤峻削的手臂上放開。
“為師出去醒醒酒。”
話音剛落,竹清鬆瘦的瀟逸身影已如流星颯遝跨出門外。
兩扇雕花房門微微顫動,抖瑟出陰冷暴戾的怒火。
玉鉤遙掛,微雲層暗,月露霜冷。
客苑石道上花木林立,長影被風吹動,蕩晃出張牙舞爪的曲折詭異。
一玉樹臨風的人影抱臂倚樹,姿態恣意狂傲。
見到麵色冷峻的絕塵道君,柳長寄揚了揚下頜,眼中含著譏誚,全無半點朦朧醉意。
“你借酒裝瘋也沒多大用處。”倨傲朗音嗤笑,“聞風,我以前就告訴過你,他心裡沒你。”
那時聞風低聲呢喃:我會讓他有的。
然而此刻情況毫無任何改變。
昳麗鳳目高貴依舊,卻沒了半點溫雅和煦,隻剩睥睨萬物的淩人盛氣。
“更不會有你。”
雅音森寒:“長寄,是你朝他胡說八道的?”
柳長寄一愣,隨即高昂下頜,哈哈笑了幾聲。
“我隻是隨口一說,沒想他竟然深信不疑。這人,真有趣。”
聞風眼中閃過鋒銳刀光,看了柳長寄片刻,最終未置一詞。
柳長寄嘴角輕揚,用同樣幽寒眼神回望。
冷月流光,霜刀暗藏,不聞人聲,隻有林間細碎聲響。
***
閒雲飄無跡,碧空澄如練。
陸續揉著太陽穴,從廂房中緩步走出,白潤臉上顯露著淺淡灰青的疲憊。
他昨夜喝多了,頭疼沒睡好。此時仍有幾分困倦萎頓。
雖然神思還留有一絲恍惚隱痛,昨夜發生的事大致都記得。
師尊酒醉,綺念湧動意亂情迷,醉意之下要拉著他一夜雲雨。
他自覺作為替身的自己,不能在對方意識朦朧認錯人的情況下,越過那條一旦過界就難以挽回的邊線。
於是他讓醉眼迷離的師尊把他看清楚。他不是那位前輩。
……然後
師尊的意思……他弄錯了?!
師尊沒有一位已故多年的愛妻?
更未把他當做代替品。
陸續按了按眉心。血脈突跳,殘餘的酒氣又讓頭部隱隱作痛。
雖然這件事,寰天道君和師叔說法一致:真有其事。
如今一想,他二人合起來欺騙他的可能性很大。
他一直以為師尊把自己撿回來,養尊處優的照顧著,是為有朝一日,尋得招魂之法,他的軀殼可以成為那位前輩複生的身舍。
沒想到一切都是他的誤會。
師尊如此光風霽月,胸懷灑落的有匪君子,怎麼會用奪舍重生的邪法。
師尊真心實意對他好,他卻以為他彆有所圖。他這個逆徒簡直不孝,引人神共憤。
明明早知寰天道君對師尊不懷好意,師叔對師尊更是各種詆毀汙蔑,他怎麼會信了他們的鬼話。
陸續默歎一息,陷入深深反思。
他謹小慎微的程度還不夠,往後除了師尊一人,誰的話都絕對不能再信。
……可是師尊既然沒有心中明月,也沒把他當替身,對他的那些舉動,就有些超出師徒之間的曖昧。
師尊猛烈的虎狼之詞時常將他驚的目瞪口呆。
將他看作心中所愛的替代品,倒是有理有據,並不奇怪。
可若不是……
之後師尊似乎還說了些什麼?他當時醉意上湧,記不得了。隻記得師尊離開,他自己倒頭就睡。
今早起來之後才察覺,昨晚睡的是師尊的房間。
如此說來,昨夜酩酊大醉的師尊又是睡的哪兒?
“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一個輕柔溫婉的聲音拉回陸續神遊天外的思緒。
鳳鳴峰主正巧路過長廊。
“你臉色不太好,昨晚沒休息好?”
她看了一眼陸續身後,他是從絕塵的房間裡走出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1《破陣樂》柳永
*2《采桑子》李清照
*3《蝶戀花》柳永
*4化用歐陽修《浪淘沙》
*5《二郎神,炎光謝》柳永
*6《蝶戀花·鳳棲梧》柳永
因為寫勸酒詞,引用詩文有點多。
阿晉的抄X的判定一言難儘,安全起見,連靜夜思都要標明是真的很emmm
要是有標注漏的,麻煩姐妹提醒一下。我真覺得這個很麻煩(。
有時寫著寫著,想起一句,然後隨便寫了下一句,壓根不是同一首詩,難道還要標注2次?!
古詩詞都不是作者寫的,讀者也知道原文,可阿晉出過幾次事,真的令人十分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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誤會小劇場
1.
師尊霸總:不和身份卑微的下等人喝酒。
陸續:我酒量不好,一沾就醉。
眾人:喝!!
2.
擬把疏狂圖一醉,後麵是千古名句:衣帶漸寬終不悔。
為柳長寄生在阿晉默默點蠟。
柳長寄:都怪阿晉不能N。
3.
陸續:服了這幫瘋批。想灌醉他,結果把自己喝醉了。
瘋言瘋語,聽了想打人。
眾人:明明是酒後真言……
4.
師尊沒醉,打算借酒把人醬醬釀釀。
然後,誤會解除,皆大歡喜(不是……)
陸續為何是根木頭。還是微醉的木頭。
第二天斷片兒了。
這是一個悲傷的情人節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