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找個安全的地方暫避。”魔君和妖王一邊躲避天雷,一邊心算法陣宮位。
過了大半晌淩承澤才道:“正東方向十裡,有個陣點,那處不會遭到風雷攻擊。”
幾個大能速即朝他所說方向飛躍而去。
陸續被絕塵道君緊緊抱著,在心中默數,倘若沒有師尊相護,他被轟成烤雞的次數。
陣點處有一座偏殿,裡麵已經躲了一些修士。
陸續進去後沒多久,又有人接二連三逃到此處。
無論元嬰還是金丹,大多傷痕累累,完好無損躲過大陣攻擊的修士沒有幾個。
不少人低聲咒罵,何人心思如此歹毒,竟打算將十萬修士儘數屠戮。這是整個炎天修真界的一場浩劫。
又過一會,進來一位披頭散發,灰頭土臉的元嬰,身後跟著幾位同樣狼狽不堪的修士。
陸續掠視幾人一眼,驀然一驚。
蒼梧掌門?!
他後麵跟著幾位元嬰尊者,還有幾位高階金丹修士,都是蒼梧弟子。
殿中幾位元嬰修士見了他,即刻衝上前去大聲質問,究竟怎麼一回事。
蒼梧掌門愁眉苦臉,連聲朝眾人解釋:他這個蒼梧掌門都不知道,究竟何人開啟了護山大陣。
他同數十位元嬰道友一同前往觀武閣,剛走到樓下,就遇上大陣開啟,天地突變。
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到此處,一路上見到不少道友實力不濟,未能躲過大陣攻擊,不幸身隕。
此刻他心中的震驚和懼怕,更甚外人。
“護山大陣平日由戒律堂堂主管理,我在蒼梧派待了幾百年,從弟子做到掌門,也未見過這層最後的防禦開啟。”蒼梧掌門又驚又怒又無奈,“不知戒律堂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
最後一層陣法一旦打開,陣中所有人都會遭遇大陣攻擊,蒼梧派自己人也不能幸免。
如今蒼梧山血流成河,火光衝天,門派萬年基業就這麼毀於一旦。
這事絕非他所為,身為掌門,他比誰都傷痛欲絕。
蒼梧掌門聲淚俱下,灰頭土臉的慘樣,旁人很難不信。
有人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當務之急,須得儘快關閉護山法陣。蒼梧道兄,這法陣你不知何人開啟,如何關閉你總知道吧。”
蒼梧掌門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和汗水,沾滿塵土的臉上更是汙臟一片:“大陣的陣眼在戒律堂內,開閉都需得前往戒律堂。”
“戒律堂在據此二十裡外的後山……”
話音戛然而止。偏殿中交頭接耳的議論和傷痛難忍的呻/吟都霎然停止。
殿內鴉雀無聲,隻有殿外穿雲裂石的雷震,一擊一擊令人膽顫心驚。
大家好不容易才躲過雷擊,逃入這處安全地點。幾裡路就已遍體鱗傷去了半條命。
去往戒律堂的路上危險重重,一道雷擊罡風沒避過,就可能殞命。
此時此刻,誰敢離開這處避難所,前往戒律堂?
可不關閉護山大陣,他們就會一直被困於此。
有人不死心,咬牙問道:“除此之外,沒有彆的方法?等到支撐大陣的靈力減弱,陣法自行關閉,需要多久?”
蒼梧掌門歎氣搖頭,潸然淚下。
蒼梧派鼎盛一時,當年何等榮耀。即便現在落於人後,前代祖師留下的護山大陣也無其他門派可以超越。
他曾以大派的濃厚底蘊為傲,如今又因此悲傷。
護山大陣布置巧妙,借用天地靈氣。無人前去戒律堂將其關閉,即便等上千百年,陣中罡風雷霆也不會停止。
眾人心中無不心涼。他們暫時逃過一劫,又被困在這三丈不到的方寸之地。
難不成,大家一同困在此處閉關悟道,等哪日有道友修為大增,再前往戒律堂將他們解救出去?
一些人將目光移到了絕塵道君等人身上。
廳內眾人皆蓬頭垢麵,隻有他們幾人依舊仙氣飄蕩纖塵不染,氣定神閒。
“幾位道友,”蒼梧掌門又擦了一次額頭冷汗,向連同魔君和妖王在內的七人恭敬行禮,“不知幾位道友可有方法前往戒律堂?”
見幾人笑而不答,他曉以大義:蒼梧派內十萬修士,生死存亡之時,命懸一線之間,此事關乎整個炎天。
修士中也不乏乾天宗,陵源峰和寰天峰的上千弟子。護山大陣能儘快關閉,他們仍有生存的希望。
何況大陣開啟時空間鎖閉,任何人都無法離開。不將陣法關閉,幾位道友也會一直被困此處。
誰都知曉,一旦踏出這個陣位,就會遭到罡風天雷的猛烈攻擊。一旦閃避不及,即便元嬰也會隕落陣中。
若有人能安全行至戒律堂,隻可能是這幾位元嬰尊者中也出類拔萃的人物。他們是蒼梧派內所有修士的唯一希望。
隻有他們冒險前去陣眼處,十萬修士才能逃過此次大劫。
陸續眉頭微微一皺。
大廳內連同蒼梧掌門在內有十多位元嬰,隻想著讓師尊他們出去冒險,自己在安全之處等待。
要是他自己,就一屁股在這裡坐下,隨便彆人怎麼說怎麼求,絕不離開。
看誰熬得過誰。
無非就是被困於此,哪怕千秋萬載,也比出去之後一不小心受傷甚至殞命強。
他沒有利民濟世之才,更無利物濟人之德。
蒼梧派內的修士和他雖無仇怨,也無恩義,是死是活各安天命。
隻是不知師尊作何考量。
師尊心懷天下兼濟蒼生,出門遊曆之時,路遇不平必然拔刀相助。
他也是陵源峰主,恐怕很難忍心眼睜睜看著門下弟子死於非命。
蒼梧掌門那一番話,處處戳人心肺。
果不其然,絕塵道君優雅一笑,思忖不過片刻,便向蒼梧掌門問明戒律堂具體方位和關閉護山大陣之法。
“師尊,”陸續急忙出言阻止,“外麵凶險。”
溫聲雅言輕輕一笑:“阿續是在擔心為師?”
“小曲兒,沒什麼可擔心的。”方休插入二人之間,輕嘲道,“我們進來的時候你也見到,這法陣的攻擊好躲得很,不費半點力氣。”
陸續:“……”
恕他眼拙沒瞧出來。那些攻勢迅猛的雷震,他恐怕一擊都很難躲掉。
秦時和寰天道君也輕笑幾聲,似是嘲笑他夏蟲語冰,凡夫語道。
淩承澤更是語出狂妄:“這些天雷閉著眼睛都能躲。半步化神的境界遠非那些湊數的元嬰修士可比……”
陸續心中默念出他下一句話:“等你境界到了就會知道。”
好吧,是他這隻螻蟻以管窺天,妄自揣測大能們境界。
隻有斯文清秀,全無一點王者之氣的妖王會說人話,不帶任何嘲諷意味溫柔解釋:
護山大陣的攻擊對彆的元嬰修士來說凶險萬分,傷不到那幾人半分。
妖王也不想和這群蓬頭垢麵滿身血汙,又臟又臭的道修擠在這麼小的房間裡。滿屋血腥熏得他喘不過氣。
既然已經知道如何關閉法陣,自是要即刻離開。
再待下去他可能會被臭味熏死。
陸續麵無表情朝幾位大能行禮:弟子在此處恭候佳音。
話音一落,倏然感覺幾人看他的目光不對勁。
……不是,……他也得去?!
“我的阿續當然要陪我同行,怎麼能和這群人待在一起。”
絕塵道君話還未說完,已如來時一樣,將他打橫抱起,身影一閃便如流光飛霜,禦風而行飛出大廳。
方休心中暗罵:聞風這個心機深沉的無恥之徒!他慢了半步,又被對方搶了先。
罵完後也縱身一躍,飛速跟上。
一離開陣點,雷火便如從天而降的劍雨,電光火石迅猛襲來。
罡風在耳邊呼嘯,陸續感覺好幾道電光雷霆都和他擦身而過,凶險萬分。
好在次次都有驚無險。
師尊和幾位大能神色悠閒身法靈動,確實遊刃有餘。
他驀然緩過氣,放下忐忑不已的心。隻是仍然想不通,他跟著去究竟有何意義。
蒼梧山依舊火光衝天,哀鴻片野。
放眼一望,地上橫七豎八全是屍骸。屍山血海中,有數以萬計的人左躲右閃,竭力求生。
陸續微微皺眉:不知薛鬆雨怎麼樣了?希望她能平安無事。
幾位大能很快來到後山戒律堂。
一座大殿半掩於青翠山林之間。此處為陣眼所在,雷擊隻在附近,殿中也是一處安全場所。
蒼梧掌門曾言:“戒律堂是蒼梧禁地,平常都有修為高深的弟子重兵把守,進出不易。”
“有人擅自開啟護山大陣,戒律堂內必然出了重大變故。望幾位道友千萬小心。”
為了便於幾人通行,蒼梧掌門將掌門印交予絕塵道君。
可惜他們似乎用不到。
即便戒律堂內不會遭受陣法攻擊,同樣一片血海屍山。
把守戒律堂的弟子已被人悉數誅殺,大殿周圍死寂一片。
妖王動作輕柔捏住自己高挺的鼻子:“這味道,應該是今日早上死的。有人悄悄殺死他們,然後入殿開啟法陣。”
陸續疑惑看了他一眼,妖王的原形是狗?狼?狐狸?
他更疑惑:“蒼梧派出了叛徒?亦或彆派修士所為?”
“如今炎天修士雲集於此,除非見到本人,難有定論。”絕塵道君朝他答疑解惑,“但各派的大陣權柄和開啟之法,都在特定之人手中,外人很難知曉。”
“為師也是方才聽蒼梧掌門說了之後,才知道陣眼所在,以及如何開閉。”
陸續瞬時了然。
正如陵源峰的護山法陣,他知道權柄在師尊手中,師尊有事離峰,會交由師叔或者師兄掌管。
法陣具體如何開啟,又是如何布置,陣眼宮位在哪,他一概不知。
更彆說整個乾天宗的護山大陣,由宗主親自管理?還是交由他的親信?陣眼在何處?
不是地位非凡的人,不可能知曉這些宗派的機密事宜。
即便是外派的人所為,必然有人裡通外敵。
幾人繞開橫七豎八的屍骸,進入戒律堂。走道門窗緊閉,四下一片漆黑,由於無風,血腥味積鬱難散。
陸續都感覺腥臭味熏得鼻子難受,也不知妖王這種嗅覺靈敏的人此刻是何感受。
符火燃起,照出走廊上的光景。與外麵相同,隔個三五步,就有一具守衛弟子的屍體。
細長走道上,氣氛陰森詭異。
沒走幾步,一種奇怪聲響從黑暗的走道儘頭傳來。像是金石的細微碰撞。
陸續召喚出長劍,持劍在手小心防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