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話?!曾委長,我顧全你的麵子,我才出那樣下策,原來你不領情!”劉航琛大啐一口,反插著眼瞪曾養甫道:“既然這樣,那我也有話明說!你幫著這個白露生搬廠過來,隻是個幌子,你是想把江浙的工廠陸續都遷來四川,對不對!”
曾養甫聞言,驚喜且疑:“你既然猜到,為什麼不支持?”
“支持?”劉航琛含怒大笑,“你說得動那些沒骨頭的蘇商浙商?他們肯來?,既然是基礎工業,人多物多,這些人說是搬遷,不知道要沾多少人的光,占人家多少便宜,搬來一路上勞民傷財,到這裡又扭捏像個豬兒蟲!”說著,氣憤已極,“你們掙錢的時候,四川沒沾一點光,你們搞什麼法幣改製,又拿四川當雞,殺了給猴兒看!鬨騰騰一年半多,你金家不是照樣複元?絲廠棉廠仍在手裡,裹著細軟你又往重慶來!自來討袁要四川出兵,北伐也要四川出兵,如今銀災錢災,眼看著恐怕和日本人打,又要把一群窩囊廢物引到四川來,要我給你們貼錢貼地供起來?!”他喉嚨裡嘶啞狂笑,“四川難道是做就的冤大頭!怎麼好事不見你們往這裡來,一逢破敗就要禍害四川!”
一席話說得曾養甫臉上掛不住,林繼庸也站起來了。
露生心頭卻是一陣清爽:“劉廳長,你這樣說話,比笑裡藏刀來得痛快。”
劉航琛哪受他這話:“少跟我來這一套!”
“劉廳長,你敢不敢跟我打個賭?”露生叫文鵠鬆開他。
劉航琛彈簧似地起身,揮拳就往露生臉上打——這老哥是真的不認識“憐香惜玉”四個字啊!文鵠竄起來抓他的手,曾養甫也一把抱住:“彆打了!說話呢!”仍是扯住了露生領口,露生心中計議已定,毫不畏懼地迎著他怒目:“打賭還是打人?”
劉航琛戾視他片刻:“賭什麼?”
露生看他一會兒,忽然笑了:“劉廳長,怪你不夠坦蕩,你要早說是為了這個緣故,何須粉一層墨一層,倒把真心掩蓋了。我也不必去裝神弄鬼,跑到成都去壓你一頭。”說到這裡,忽然想起個彆的:“對了,我聽說四川這裡有一種戲,不用抹臉,戴上麵具,還可以變臉——是不是真的?”
他一說戲上的事情,戾氣消減,歪著腦袋問話,反見天真——問題是這他媽是問川戲的時候嗎?氣人的意圖是沒有了,氣人指數直線上升。
連門口警衛都笑,劉航琛拍著桌子憤怒:“賭什麼!”
“我不是要把工廠搬來重慶?”露生白他一眼,這一會兒心情明朗極了,且是意外之喜,“你敢不敢和我立個賭約,這一路上我不要半分人情照顧,不要你重慶撥我一分錢財政,我們約定時間、約定路費,若我不能照約把廠子搬到重慶,那就算我輸!”
“賭注呢?”
“賭我花多少路費,賭我幾天能到重慶?”
“那是你的事情!”劉航琛搡開眾人,正一正自己的衣領,抓過剛才揉得快碎的地圖來,陰沉地掃視片刻,“你的廠有多少人?”
“杭州安龍絲廠217人。”林繼庸忽然走來道,“他的機器,加人頭,運到重慶,少說也要二十天。”
他坦然地看向露生,露生也正回頭看他,兩人目光皆一觸即收。露生心中了然,向劉航琛道:“我合計的運費在五千元以內。若做不到,我的機器、原料、熟手絲工、連同我這個陶廠長,還有我自己,聽憑你處置!”
嶸峻:“啊?!”
“好!我也給你看看我的籌!”劉航琛從容道,“隻要你按約來到,我送你三間廠房,無論你看上誰手裡的,多大的地,我能把這地契過到你手上——”
“那可不夠,我要你保我在重慶不受歧視,重慶商人能享的好處,要對我江浙廠子一視同仁,貸款利率、注冊手續,你也不得使人仗勢為難。”
劉航琛玩味地抬起頭來:“你還挺靈光。”
“劉廳長一直藏著這手不說,以為我想不到?”
“那你敢不敢再加一籌?”
“加什麼?”
“十五天。”劉航琛按著地圖,“十五天,三千元,你要能來到,我再加三個鋪麵給你!”
“賭了!”露生毫不遲疑,轉身就叫警衛,“去打電話給劉主席!叫他派申副官來立字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