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流螢(2 / 2)

玲瓏月 白雲詩詩詩 9162 字 11個月前

理想很豐滿,現實,就很骨感。

金總這邊美滋滋地把項目搞定,那頭就準備聯係張嘉譯把項目落地。誰知石瑛思考了好幾天,打了個電話過來:“我之前考慮讓衛生部牽頭,先從旅館開始,借用行政手段強製推廣安龍的衛生毛巾。”

金總沒想到他力度這麼大,簡直欣喜若狂,虛情假意地婉拒道:“那多不好意思啊,還是彆了吧。”

“說得對,所以我決定不參加。”

“……”

“明卿你的想法,是合營企業的一個極好的模式,我接到你的信,驚歎了整整一夜。但是這件事如果讓政府牽頭,反而弄巧成拙。”石瑛耐心道:“你還記得你離開南京之前,我讓你幫我做什麼嗎?”

金總不開心,半天才道:“……反腐啊?”

“就是這個。”石瑛微笑道:“實不相瞞,如果隻是代為收款,白紙黑字,明進明出,這裡我是能保證不出問題的。但明卿你想過沒有,如果讓許多政府人員和商家接觸,推廣這個毛巾,那這個裡頭強征、回扣、暗抬私價都是在所難免。”他將送來的項目書翻了翻:“不是恭維你,你這個東西是輸在太過價廉物美,一旦麵世,大家必然踴躍購買。所以反而會令有貪汙賄賂之心的人容易起意。”

“這種事情免不了的,你不能因為噎死就不吃飯啊。”

“這叫因噎廢食。”

“啊啊啊啊都一樣啦。”你好煩啊張嘉譯,不要再跟金總搞成語啦!

石瑛早知道他要炸毛,電話那頭又笑。笑了半天,正色道:“明卿,這件事不是我不幫你,而是我跟你這個合營項目,在我心裡是發展經濟的第一步。開頭錯,件件錯,你想過沒有,貪汙事小,但市政廳的信譽事大,如果這次推廣的過程裡出現貪汙受賄的事件,我南京市政廳以後還拿什麼臉麵來給你作擔保?”

這話把金總說愣了。

他本來想說“你知不知道如果沒有市政府擔保,大家根本不敢買,物美價廉有屁用”,未想石瑛說出這番話來。

說得對,張嘉譯其實是實話實說,他不做沒把握的事情,一旦合營項目出現汙點,以後再想扭正群眾的看法,那就是千難萬難了。

石瑛誠懇道:“代為收款,代為擔保,我都義不容辭,隻有推廣,政府不能出麵。”他的語氣其實是有些黯然:“對不住,明卿,這是南京政府的失職,我現在沒有能力保證每一個辦事員都心清如水。”

做官難,難做官。

彆難受了石市長,廉潔執政的問題不是你一個人在困擾,八十年後也依然存在。金總心情複雜地想,你有這份心就行了。

他沒想到這個項目最後居然是卡在落地這個環節,政府不願出麵,缺乏有力的號召,難道要自己一家一家旅館去談嗎?

一家一家談,那簡直可以想見,不出三個月,這個廠學那個廠也學,安龍的獨家效應根本就打不出來。現在安龍的緯編技術和消毒技術都還是保密階段,民國商人也沒接觸過循環銷售模式,其他商家仿效的過程裡一旦操作失當,就是給整個新商業模式抹黑。

金總不怕被人分一杯羹,但他需要樹立一個良好的模式範本。

如果在21世紀,這個問題其實很好解決,找個明星做代言,利用明星效應,獨占市場一段時間。等這個模式成熟了,再對其他想參與的廠商進行技術指導。

可是民國的明星他一個都不認識啊。民國有誰啊?阮玲玉嗎?

愁人。

緯編機的改造基本成型,金總不敢把推廣的事情告訴大家,怕打消了大家的積極性,這天也是忙到九點多才往家走。

漫長的季雨停了,雨雲向東而去,句容的夜空露出久違的星光。

雨水豐沛,一路上都是青草蒸騰的清香。

露生今天沒有跟著他,嶸峻來了廠裡,不好把秀薇一個人丟在湯山,派了家裡兩個丫鬟伺候陶嶸崢,自己把秀薇接來,陪著整理了一天的新房,累得腰酸背痛,躺在床上,想廠裡的事情。

忽然有人推門進來,也不說話,露生明知是求嶽,卻不起來,也不睜眼,隻管伏在枕頭上道:“我都睡下了,你又來做什麼?”

求嶽笑道:“剛弄了個小玩意給你,彆點燈,你就在那躺著彆動。”

說著,他在黑暗裡攤開了手。

一縷極小的流螢從他指尖飛出來,又一縷,一隻接一隻,四五隻飛出來,落在紗帳上。

露生在帳子裡瞧著,撲哧笑了,求嶽也笑:“好玩嗎?”

“哪裡來的這個東西,倒有趣兒!”

“剛從廠裡回來,路邊草叢裡抓的,就這麼幾個,全給我逮來了。”求嶽說著,掀了帳子進來:“幫我塗點花露水,背上咬了好幾個包。”

露生依言幫他脫了衣服,細細看背上,果然一片大包,把手帕沾了花露水,想著金求嶽蹲在草坑子裡抓蟲,越發笑得前仰後合。

求嶽給他笑得臉紅:“笑你奶奶個腿兒,快點塗,背上癢死。”

露生拿指甲給他掐著包:“沒見過你這麼呆的,三歲小孩也不乾這事!瞧你這背後,叮成個蛤|蟆了。”

求嶽厚著臉皮道:“那你喜不喜歡?”

露生不答他,過了一會兒,輕聲含笑道:“以後彆做這樣沒大小的事情,說出去看人家笑話。”

“笑就讓他笑唄,我又不怕。”求嶽撓著胳膊,又在露生臉上拍一下:“隻有你,不許笑。”

兩人夏夜裡相對,屋裡流螢明滅,都有些戀戀的意思,握著手,互相看了片刻,隻是看,又不說話。忽然看見兩個螢火蟲落在帳子上,湊在一起,你明我暗,雙雙對對的樣子,兩人都不覺心中一動。

露生柔聲道:“你這兩天煩心,是不是?”

求嶽不吭氣,光是撓背上的包。

露生在他背上打一下:“那天你和石市長打電話,我都聽見了。”

金總心裡有點難受,在他心裡,這項目就是露生給自己懷的孩子,他簡直是懷著孕婦保胎的心情在開展工作。

現在搞得跟要流產一樣。

時間不足、人脈不足,好的創意執行不了,對不住他這個優秀的策劃。這事兒他在心裡憋了好幾天,露生一問,他也忍不住了,竹筒倒豆子,委屈巴巴地都說了。

露生也不料是這樣困難,輕輕搖著扇子,想了一會兒::“要說辦法,也不是沒有,隻是冒險得很。”

“什麼辦法?”

“現在不能說,因為我也不知道能成不能成。”露生又想片刻:“事不宜遲,你去洗個澡,我來收拾行李,咱們現在就走。”

金總:“……?!”

黛玉獸發起瘋來真他媽不是蓋的,上敢強搶民男下敢半夜趕路,也不知道他這到底是要乾什麼?

可是這個樣子真的好萌啊!

金總感覺自己又他媽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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