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 sir 回到屋裡, 隻有一個不知名字的小丫頭等在屋門口, 坐在腳凳上打瞌睡。金世安垂頭喪氣, 招呼也不打,倒頭就睡,小丫頭在窗戶外說“少爺擦個澡”, 金世安也不理她。周叔和柳嬸隻當是露生跟他又拌嘴,訥訥相看, 隻好隨他去了。
這一夜他翻來覆去, 蒙著頭歎氣, 隻覺得前程渺茫, 毫無著落,心裡難過得很,難過得都睡著了。偏偏又夢見有人用他的身體來回行走,一會兒看見前女友秦濃,一會兒又看見以前的朋友李念,一群人吵吵嚷嚷,也不知道在說什麼。金世安心裡煩亂極了, 好像人困在幽井的狹壁之中,上不得也下不得, 一股巨大的孤獨籠罩了他, 是汪洋海裡看不到邊的孤舟的漂泊。
他也不是生來就耐得住寂寞, 因為還指望有個朋友, 所以一直毛毛躁躁地活著。從前是, 現在是, 以後恐怕也如是。他一想到白白救了個不相識的家夥,拘在這小院子裡形同軟禁,心裡更是煩上加煩,再想到從今往後就是單槍匹馬,心裡有膽怯,也有困惑,說白了是不知道何去何從。
他想要有個人商量心事,有個人肝膽相照,哪怕這個人是為了錢也好。但那個人不應該是周裕,也不會是柳豔,也不會是他爺爺。
至少要和他年紀差不多才好。
他想念以前那些狐朋狗友了。
經曆了頭一夜的超gay氣氛,金總生怕白露生第二天要來纏他,嚇得在屋裡躲了一早上。誰知白露生那頭鴉雀無聲,一點來纏的意思都沒有。回思那天他救了白露生暈倒,一群傭人都守著他,偏偏白小爺也是沒來探望。
好個薄情的蓮花婊!眼淚都他媽是演的吧!
他這個人有個狗脾氣,多了肯嫌少了肯貪,越是晾他他越是好奇。白露生不來找他,他自己就想往白小爺屋裡拱,又怕拱進去出不來,感覺那小屋像個盤絲洞,得打探清楚消息再行動。
挨到午飯時候,他向伺候的丫頭拐彎抹角地打聽白露生。伺候的大丫頭叫翠兒,性子最是伶俐,聞言抿嘴兒一笑:“小爺的事,少爺還問我們?”
“我這不是什麼都記不起來了嗎?”金世安尷尬撓頭,“昨天晚上見他,哭得跟他媽林黛玉一樣。老子總不能每次見他都帶個手絹去吧?見麵又不是抗洪。”
“小爺是有些愛哭。”翠兒笑得捂了嘴,“原來是為了這個,我們昨兒見您悶著氣回來,隻當是小爺跟您又拌嘴,擔驚受怕一晚上!”
“我們倆經常吵架?”
翠兒有些黯然:“要不是經常吵,就不會鬨出前日那個事情了。這事怨小爺太多心。”她微微把金世安一瞅,“也怨您忒薄情了。”
這話很有意思,金世安一臉八卦地看著她。
原來白露生十年前得遇金少爺,從班子裡頭贖出來,金少爺在榕莊街這裡給買了住處,又安排了下人。起初兩人好得蜜裡調油,一個桌上吃,一張床上睡。
金總黃色遐想:“一張床上……睡?”
翠兒曖昧地一笑:“那是小時候,大了就不這樣了。”
金世安嚴重懷疑金少爺是戀童癖,同時深切同情白露生同誌的遭遇,難怪養得這麼變態大男人像個林黛玉,情有可原情有可原。翠兒見他神神鬼鬼的臉色,笑道:“您彆歪想,彆打岔。”
金總給情報員遞茶:“好好你接著說。”
翠兒偏要撩他:“今年雨水多,這猴魁不大好,上回您喝就嫌味兒不如往年醇厚,今日倒不挑剔。”
金世安急死了:“我什麼茶都行,你他媽快點兒說。”
感情這個東西是講落差的,有句話說如果不能一直好,那就不要當初曾經那麼好。也不知金少爺是真的太忙,還是心裡漸漸膩味了,這兩年漸漸地不來榕莊街了,偶爾來一兩趟,說兩句話就匆匆走了。白露生又不能去金公館登門,又受不了在這裡枯等,一來二去,越弄越僵,兩個人見麵就是吵,一個說“你嫌棄我”,另一個說“你太多心”,金少爺唯有歎氣,白小爺哭哭啼啼。
這些還不算什麼,最可怕是金少爺在外麵各種交女朋友,金陵城的名媛淑女就快被他泡遍了,還一個個都死心塌地求嫁,聽在白小爺耳朵裡,就更刺心了。上個月就是風聞金少爺要訂婚,白小爺幾乎不曾慪死,好容易等本人來了,半句解釋沒有,還說要把露生送到英國去,兩個人鬨得天翻地覆。
翠兒道:“這是小爺的不對,爺們成家是天經地義的事情,我們也勸過好多回,叫他彆為這事跟你鬨脾氣。”
金世安翻她一眼。行了停止你渣攻賤受的故事吧!
說到底這基本就是個始亂終棄,可能還附帶一廂情願的癡情。少爺玩膩了就扔人,可憐白露生,死到臨頭還放不下。
作為男人,把妹約炮他可以理解,但是如果真有喜歡的人,金世安自己覺得,至少應該禮尚往來彆劈腿。他自己從小就吃二奶的虧,綠帽子也貨真價實地戴過,對金少爺這種腳踏N條船的行為,時代使然,可以原諒,但是作為本人,不能苟同。
翠兒見他麵露不快,覺得自己可能是編派小爺,惹少爺生氣了,於是趕緊又奉承:“其實說到底,小爺就是輸在心氣高,嘴巴硬,平時肯使些小性子,處久了就知他溫柔善良。”她指一指門口掃地的珊瑚,就是那個胖胖的蘿莉,“您怕是不記得小珊瑚了,她是傻子,您瞧出來沒有?”
金世安有些吃驚,原本以為她逗逼,沒想到是真傻。
翠兒惋惜道:“她也是給人拐到釣魚巷的,不到十歲,逼著接客,給打成瘋子了。小爺轉場子的時候看見她在河邊吃泔水,就給撿回來了。請醫問藥,都是小爺出錢,現在不說,也看不出她瘋過。”
金世安聽得心下不忍,覺得白露生這事做得很像個男人,隻跟翠兒說:“以後這事彆提了。”
翠兒笑道:“您怕人家嫌棄她做過妓|女?這又有什麼呢?我們都是釣魚巷裡,給小爺贖出來的。”
金世安更吃一驚,難怪這院子裡的丫頭個個花容月貌,原來全是白小爺瀟灑救風塵。金總不由得要問:“他一天到晚救風塵,妓院老媽不捶他?”
翠兒搖搖頭:“肯潔身自好的有幾個?這世上願意賣笑的人多,肯吃苦的人少。這些年有姐妹見了我在這裡做丫鬟,還笑我沒出息,她們插金戴銀,我穿布的——人各有誌了。”話到此處,她虔誠地抬起臉:“小爺和我們是一樣人,都是風月場裡掙出來的,他的心我們知道。他對您好,決不是慕您錢財,他是實實的一片真心。”
這一席話說得金世安心亂如麻,之前對白黛玉的嫌棄都煙消雲散,不由自主還生出了男人之間的欽佩和感歎。他自小生意場裡打轉,見慣了外頭霸道裡頭窩囊的操蛋人,難得白露生這樣,雖然又gay又矯情,可是能夠濟困扶危,好歹有一份俠骨柔腸。
這種人要做隊友其實也不錯。
他也不說話,悶悶地就往書房裡去。這頭柳嬸進來收碟子,見翠兒捧著茶,不由得沉下臉來問:“叫你來伺候吃飯,你怎麼登台上臉,捧上茶了?”
翠兒還想著剛才少爺那臉色,隨口笑道:“就說少爺心腸還是軟的,到底放不下。剛在這裡和我打聽小爺呢,都說患難見真情,或許他心回意轉,也未可知。”
柳嬸越發黑了臉:“也有你們嚼舌頭的份?是嫌打得少呢,還是想出去了?”
翠兒吐吐舌頭:“橫豎是少爺問我,要管教您找少爺說去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