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鹿台(2 / 2)

玲瓏月 白雲詩詩詩 8315 字 9個月前

柳嬸見她不服管,氣得奪了茶:“都是你們說三道四,教太爺知道了風聲,差點沒把小爺的命搭進去。要是少爺那天不說話,你們跟我,還有周管家,今日是死是活?”

翠兒尖酸道:“少來混人罷,誰不知是周叔自己說出去的,怕連累自己,把小爺出賣了。這也怪到我們頭上?”

柳嬸氣得拍她兩下:“要不是你們成日裡調唆,嚼不完舌的舌根,小爺會和少爺吵起來?再敢說嘴,也不用問你老子娘的意思,一個個還回去釣魚巷,做你的婊|子!”又道:“少爺書房去了是不是?下午一個也彆去跟前,要茶要水我來送,打量著少爺傻了,能收你做個姨娘不成?你也拿鏡子照照你自己!”

於是這一下午,丫頭們半步不能靠近,金世安不是真少爺,沒人服侍,他也不覺得哪裡不對勁。他在書房的短榻上翻來倒去,很想去找白露生聊聊,又不知道這話該從何說起。

他盯著窗台下汝瓷花鬥,供著清雅素淨的一鬥白菊,突然想起白露生說“小丫頭們肯偷懶,不供桂花睡不著”,他想一想自己臥房的床頭,似乎確實沒有桂花,供的也是大菊花,綠菊。原來小丫頭們真的會偷懶,也不知道翠兒說的那些是真還是假。

可他寧願相信那是真的,或者說,他期待那是真的。

金總調動自己的小學文化庫,想起多年前看過的爽文,那裡麵第一個女主,就和男主以前暗戀的女孩長得一模一樣,不僅如此,她還身帶外掛,給男主幫了好多忙,是男主的金手指。

金世安左思右想,覺得所有穿越都應該是一個套路,一定會給你一個金手指,自己從小沒好好讀書,所以長得和白楊一樣的白露生,很有可能就是他命定的金手指了。你看他秦淮名伶是個人民藝術家,年紀輕輕就收足了一批腦殘粉,殺人都有人護著他。又有大俠風範,黑天白夜救風塵,三觀非常合得來。

他越想越覺得白露生人好,可靠,簡直命中注定。當初那爽文男主為了刷女主的好感度,費了吃|屎的勁,可白露生對這位金少爺死心塌地,連好感都不用刷了,這不是外掛是什麼?

……隻是冒名頂替,騙人家的癡情,這件事他心裡總有點過不去,想要和盤托出,又怕露生立刻嫌棄他,吭吭唧唧,糾結了半天,糾結得都睡著了。

又做了一個夢。

這個夢他記了好多年,因為美極了。夢裡不是白天,是夜裡,黑夜裡一片繁花似錦,他在一片幽香如海的芬芳裡踏花而行,行到花路儘頭,看見了白露生。

露生生在月光下盈盈而立,玲瓏彎月照著他,那的確不是他認識的故人,但是奇異地,讓他生出一點可親的熟悉。

金世安明知那是夢,可是心裡說不出的高興,這時候也不覺得gay了,也不覺得怕了,心裡全是仰慕。白露生柔柔地說:“當你是條好漢,怎麼獨個兒在這掉起淚了。”

金世安一摸自己的臉,果然臉上都是淚,仿佛自己真哭過似的,他害臊起來,亂擦著臉說:“彆胡扯八道。”

露生莞爾一笑,牽了他手:“總是笑話我愛哭,今日也有我來勸你的時候。”

金世安想起他之前說的話,隨口逗他:“說話就說話,拉手乾嗎?”

露生不以為忤,隻微笑看他:“你怕自己一個人單槍匹馬,怕他們給你使壞,怕一個人不知如何是好,是這樣不是?”

“……是啊。”

“有我呢。”露生向他身邊走了兩步,揚起一張白淨的臉:“咱們兩個在一處,什麼也不怕,隻要、隻要你不嫌棄我。”

我怎麼會嫌棄你啊。

金世安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來表衷情,可是心中驀地裡生出一股豪氣,英雄在美人麵前生出豪氣是一種生理本能,夢裡的白露生也不憔悴了,也不虛弱了,真正是個閉月羞花的美人,金世安和所有男人一樣,自認也是被埋沒的英雄——單槍匹馬怕什麼?朋友可以再交,路可以摸著走。那股豪氣在他心裡來回衝撞,他也不知說什麼好,隻能拉著露生的手傻笑,嘴要咧到耳朵上了。

越笑越高興,忽然聽見半空裡有人說:“過得如意是不是?做夢也在笑。”

金世安一個激靈。

太陽早落下去了,也不知這個時候為什麼沒人來叫他吃飯。他心頭豁然雪亮,仿佛突然想清了什麼一直沒想清的大事,剛想扭頭看看窗外,一隻纖細的手按住了他的嘴。

低頭一看,好家夥,脖子上抵著明晃晃的一把剪刀。

背後的人捂著他的嘴,剪刀又向前逼了兩分:“不許亂動,也不許回頭,小爺我有話問你,你若敢編一言半句,今日我要你狗命!”

那聲音清淩淩的,一把碎冰。

是白露生。

露生又道:“那些小丫頭肯偷懶,你瓶裡的花換了不曾?這季節你不供桂花是睡不著的。”

你們精致男孩屁事真多,金世安崩潰地點頭,“知道知道。”他唯恐白露生再說什麼操蛋的話,最後幾乎是抱頭鼠竄。

舉頭望明月,隻能說明月知心事,這會兒月亮都不明媚了!

回到屋裡,隻有一個不知名字的小丫頭等在屋門口,坐在腳凳上打瞌睡。金世安垂頭喪氣,招呼也不打,倒頭就睡,小丫頭在窗戶外說“少爺擦個澡”,金世安也不理她。周叔和柳嬸隻當是露生跟他又拌嘴,訥訥相看,隻好隨他去了。

這一夜他翻來覆去,蒙著頭歎氣,隻覺得前程渺茫,毫無著落,心裡難過得很,難過得都睡著了。偏偏又夢見有人用他的身體來回行走,一會兒看見前女友秦濃,一會兒又看見以前的朋友李念,一群人吵吵嚷嚷,也不知道在說什麼。金世安心裡煩亂極了,好像人困在幽井的狹壁之中,上不得也下不得,一股巨大的孤獨籠罩了他,是汪洋海裡看不到邊的孤舟的漂泊。

他也不是生來就耐得住寂寞,因為還指望有個朋友,所以一直毛毛躁躁地活著。從前是,現在是,以後恐怕也如是。他一想到白白救了個不相識的家夥,拘在這小院子裡形同軟禁,心裡更是煩上加煩,再想到從今往後就是單槍匹馬,心裡有膽怯,也有困惑,說白了是不知道何去何從。

他想要有個人商量心事,有個人肝膽相照,哪怕這個人是為了錢也好。但那個人不應該是周裕,也不會是柳豔,也不會是他爺爺。

至少要和他年紀差不多才好。

他想念以前那些狐朋狗友了。

經曆了頭一夜的超gay氣氛,金總生怕白露生第二天要來纏他,嚇得在屋裡躲了一早上。誰知白露生那頭鴉雀無聲,一點來纏的意思都沒有。回思那天他救了白露生暈倒,一群傭人都守著他,偏偏白小爺也是沒來探望。

好個薄情的蓮花婊!眼淚都他媽是演的吧!

他這個人有個狗脾氣,多了肯嫌少了肯貪,越是晾他他越是好奇。白露生不來找他,他自己就想往白小爺屋裡拱,又怕拱進去出不來,感覺那小屋像個盤絲洞,得打探清楚消息再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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