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 sir 露生一時語塞, 低頭半天,輕聲道:“不是怨你,是怕人哄你上當。說到底, 我抽煙戒煙,都是自食其果,這等醜事,不值得你為我揚鈴打鼓,再讓太爺知道了, 我挨打不妨事, 少不得還要連累你挨一頓罵。便是不罵,外人知道了,也要笑你,何苦來呢?”
他彆過臉去:“眼下我也沒有幫你什麼, 彆為我花這沒著落的錢。”
算得真清楚,這是一點便宜也不肯占的意思。
金世安看出來了, 露生心裡到底把他當外人, 少爺的錢可以花,外人的便宜死也不占——心裡不免有點沒趣, 隻是忍著不說。他拉著露生坐下:“簡單的事,不要想得這麼複雜,戒毒這事不是一拍腦袋就成功的, 這個不叫亂花錢。”
“那是他看不起人, 再說了, 他要騙你的錢, 自然把這事兒往難處裡說。”
“你沒聽他說嗎?比你輕的人有的是,但是一個都沒戒掉。”
露生瞅他一眼:“我就偏要做能成的那一個。”
“哎喲,不要操蛋,先聽我說。”
醫生是建議用鴉片酊來緩解治療,慢慢降低攝取量,逐漸也就能夠脫離藥物的控製。金世安覺得這方案非常靠譜,類似於後世的美|沙|酮治療法。看露生風吹吹就倒的樣子,這個方案也的確合適。
花錢請醫生是正確的。
誰知他把這方案說了一遍,露生卻搖首道:“今日減些,明日減些,減到何日才是個頭?這法子我從前試過,隻是騙有錢人家另買一種藥,自己哄自己的。”又說:“怪道他說一個成功的也沒有,去了大毒,又來小毒,可不是永無根絕嗎?”
思路倒是非常清晰,但你可能小看了戒毒的難度。
“那你打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我既答應了你要做這個事情,答應了就必能做到。彆和那東洋鬼子一般瞧不起人。”
這還扯上自尊心了,金總頓覺自己一片好心喂了狗,不爽之餘乾脆火上澆油:“好好好,要硬戒是吧?到時候有你難受的,哥哥我等你哭著鼻子回來。”
露生起身便走:“就說你瞧不起我,偏叫你服氣!我要是低一個頭,管把這頭砍給你!”
兩人說了一通,不歡而散。露生出來便叫柳嬸:“我吃煙的那些東西,凡收著的,全找出來丟了。”
金世安在後頭煽風點火地驚訝:“哎喲!這麼有誌氣?”
露生頭也不回。
周叔柳嬸為首的家政人員集體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他兩個這是鬨什麼脾氣。不過丟煙這個事情這也不是頭一回了,過去白小爺戒煙,已經上演過七八回,結果純屬表演。往往小爺拿去扔了,熬不了幾天,少爺心疼不過,閉著眼又準下麵買一套。柳嬸熟練應對,柳嬸象征性地舉了兩個煙泡出來:“這就去!這就去!”
露生一眼瞧見:“糊弄誰呢?我難道是跑堂的卷鋪蓋,演給人看一遍?煙燈煙槍,煙膏煙泡,一樣也不留!”
柳嬸震驚了:“真丟假丟?”
金世安在後麵惡意幫腔:“真丟假丟?”
白露生氣得臉也紅了:“我哪一次不是真丟?你們就是誠心拆我的台!”
調戲作精真是太樂了,金世安在後頭笑到打鳴。
很快他就笑不出來了。
金世安這個人,做事一向粗枝大葉,三分鐘的熱度,勁頭過了就忘了。比如他小時候看爽文,看得不高興就罵娘買版權,結果人家好容易重新寫完,他蹄子一撂,又厭了。豬看世人都是豬,狗看世人都是狗,他以這個角度將心比心,覺得白小爺大概也是一樣。眼見白露生含羞帶氣地扔了一堆東西,後麵就沒有動靜了,他心裡也沒當回事。
這個洗白隊友的計劃,金世安不急在一時,隻等抓他一個偷吃的現行,使勁嘲笑一通,以後不怕他不服軟。
誰知白露生真跟他賭上了氣,自那天起便不同桌吃飯,兩人隔了一個花園,竟有楚河漢界的意思。有道是做隊友好比做夫妻,誰先低頭誰先屈,金總熱臉不貼冷屁股,你不找我我他媽也不理你。
這幾日他賴在床上養傷,有時逗逗珊瑚,周裕又給他尋個白鸚哥來,站在架子上叫“好疼!好疼!少爺看看!”金世安笑起來了,作勢要踹周裕:“什麼玩意兒啊周叔,你也笑我一身傷是吧?”
那天晚上他睡到半夜,忽然尿急,到這裡幾天,已經習慣了有丫鬟守夜,平時都是一叫就有夜壺和茶水,誰知那天半個人影也無。叫了一聲“翠兒”,翠兒不應,又叫逗逼蘿莉,珊瑚也不在。金世安捂著弟弟,飛奔去找茅廁,找了一圈不知道廁所在什麼地方!舊社會有錢人房子太大,這人生第一次體會到解個手都是千裡之外的尷尬。沒有辦法,反正夜黑風高,乾脆就在花園裡解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