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呐喊(1 / 2)

玲瓏月 白雲詩詩詩 6702 字 11個月前

金求嶽小的時候,熱播過一個電視劇,叫《尋秦記》,那是一個講現代人穿越到秦朝的故事,當時收視率很高,帶動了一大波的穿越網文風潮。剛開始都還僅限於穿越到各種朝代和美女們瞎混,後來就越來越離譜,一個個的開始做起穿越時空當皇帝的夢。

有個特彆迷網文的同學是這樣說的:“要讓我穿越,我絕對能改變曆史,這些書太不夠爽了,主角啥都不行,憋屈。”

小金總當時看了看他,覺得自己已經夠屌絲了,但比起這位來說還是欠了點味兒,彆說你隻是個略有知識的普通人,就算你整個超人去古代,也他媽很難改變曆史吧。

同學不服氣,說,為什麼不能?隻要我帶的技術書足夠多,隻要我是皇帝有權力。而且曆史上哪些人有用哪些人廢物,不是一目了然嗎,給你攻略你都不會對著抄?

小金總一時語塞。誰知班長也在前麵聽他們說話,女班長一甩馬尾,轉過頭來:“好,李小鵬,那我來問你,我們國家奉行的是最先進的共產主義思想,技術也足夠,為什麼我們還要走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道路,不直接實現共產主義?”

同學答不上來,他有點兒暗戀班長,臉紅。

“答不上來?我替你回答,按你的思路,是因為我們集權不夠,沒有皇帝唄。那我再問你,王莽的改革理念先進不先進?他是皇帝,權力大不大?那為什麼王莽新政又徹底失敗?”

同學:“……”

小金總:“王莽是誰?”

“上節課剛講過的!”女班長一拍課本,不屑地掖起碎發:“兩個學渣,就這還想著穿越呢!曆史要是那麼容易推動發展,還要科學家們乾什麼?要革命家們乾什麼?你還要搞基建、修鐵路,隋煬帝比你早一千年就搞基建了,京杭大運河直到今天都是功在千秋,可是曆史書上為什麼評價他是暴君?東宮娘娘烙大餅,西宮娘娘卷大蔥,我告訴你們上課的時候彆說話了,老師調你們到前排是因為你們家長送禮,叫我幫助你們學習。你倆天天說話,我課都沒法聽了!”

女班長的話,就算如今想起來,求嶽也並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給出令她心服口服的答案,那些年沒好好聽課,老師教給自己的知識都喂了狗。但如果要把這個問題拿去問馮六爺,問王幫主,問司徒五爺,他們又會怎麼說、怎麼做?

他們都是很清醒的人,亂世裡清醒的人太多了,這些青史留名的英雄豪傑隨便拎出哪個都比爽文男主優秀百倍,但一個人清醒容易,要說服所有人都清醒,卻是比通天還難的事情。

海浪在他眼前翻湧著,發出激雷般的聲響,夜空的陰雲照著它、湧動的海風挾著它。人在船上航行得久了,會漸漸分不清這海浪的呼喊,分不清它到底是怒號還是低語,它們一浪又一浪地撲上來,又被船舷割碎,它們在雪白的屍骸裡痛哭著:

“——彆沉睡、彆沉睡!”

一周前金總接到露生的消息——因怕他暴脾氣上來,電話裡未敢直說是國內有變,隻說沈月泉身子不好,台上嘔血,叫他快來舊金山看顧。金總一個頭變兩個大,心說老人家你們咋一個兩個都來問題?

要等手術是來不及了,他隻得撇下培黎,火速趕往舊金山。等到了舊金山,見沈老大爺健康得滿地蹦躂,金總心中十成已明白了九成。

那時蔡廷鍇和司徒美堂也親身前來,一番相見相敘,不必贅談。司徒美堂道:“眼下這情形,我在明、敵在暗,若是驚動起來,一怕狗急跳牆,二怕咱們露了行跡,反惹他們謹慎留心,有道是防賊一時、不能防賊千日,所以回到國內之前,明卿都要按捺情懷,千萬不要動怒發作。”

蔡廷鍇亦道:“最好不要讓使館來訂船票——胡適之雖然立場未明,他掩閉消息卻是板上釘釘。既然露生說沈老先生犯病嘔血,我看不如就依這話,將計就計。”

露生已知其意,嫣然笑道:“那隻怕要動用五叔的麵子,先跟您那老律師打一個招呼,叫他們彆管這事兒。”

於是次日,胡適就在大使館接到報告:“沈老先生病倒了,恐怕趕不回紐約來坐飛機。”

胡大使頗為吃驚:“怎麼會突然病倒?”

來報的人一臉費解:“聽說是被黑幫纏上了——大約是白老板名聲太響,最後一場演出的時候,觀眾都叫安可,也不知白老板是嫌辛苦還是有意謙讓,叫彆的演員上來安可。觀眾一時不忿,吵鬨起來,偏那天半個場子都是華人的幫派請了票來看戲,衝上台拘住兩個老演員,逼著白老板出來謝客,老先生受了驚嚇,在台上吐血昏倒,這事兒連總統那邊都知道了。”

——你大爺還是你大爺,老人民藝術家,演技是一流的!

胡適忙問:“白宮怎麼說?這些幫派頭目,一天到晚,不講文明,怎麼連我們自己的表演家也不給麵子!”

“白宮倒沒說什麼——沒來得及說,似乎是白老板溫柔退讓,把事情平下去了。”

胡適心中玩味:“是哪個幫會鬨事?”

“名頭很大,洪門的分舵,聽說是有位香主的姨娘沒握上白老板的手,因此叫幫眾們鬨事。”來報的人笑道:“梅蘭芳來美國也是這樣!怎麼唱戲的手難道比彆人香?這些娘們也是不怕家裡老爺吃醋,公然地要摸手要抱,真是天生的婊子,專會做綠帽子!”

胡大使聞他言辭不雅,不由得側目而視——心裡卻想另一件事,半晌方道:“前些日子,白露生還去司徒美堂那裡做客。”

“正是這麼說呢,大水衝了龍王廟,因此司徒五爺又去了舊金山,訓斥了一頓,給白老板賠禮道歉。隻是現如今沈老先生病得虛弱,受不得飛機顛簸,所以那頭叫我來知會一聲,已經自己買好了船票,慢慢走水路回去。”

胡適嘿然一笑:“哦!原來如此!那他倆豈不是白來——”說到這裡,咽住話頭,略想片刻,他不慌不忙道:“罷了,既然都安排好了,那我們這裡就不多事。你去告訴文書科,叫他們把這事情一五一十地電報國內。”

那人覺他話中有話,不禁抬起頭來:“您是覺得這裡麵有蹊蹺麼?”

胡大使很不喜歡他這鬼鬼祟祟的神情,自己坦然走到窗前,心想這都是在謀算些什麼?白露生好好的演出,居然不求善始善終,弄成這樣鬨劇收尾,難怪國內不讓他們知道消息,可見白氏還是缺少一些專心藝術的脫俗氣質。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