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回了家,剛才三姑好像在生氣,臉頰鼓得像吹氣的青蛙,南枝也沒敢問,看著三姑踏入門檻,然後重重地關上門。
時間還早,南枝開始收拾屋子,東撿撿,西收收,時間一晃就到了中午。中午就著鍋裡的粥吃了一碗,接著忙活,除了菜地裡收成自吃外,須得有賺錢的活計,南枝的本事就是做鞋,她納的鞋底很厚實,穿起來也軟,鞋麵上繡的花栩栩如生。
供銷社裡常年收購手工做的鞋,給南枝的價格也算合理,不繡花一雙5塊錢,繡花鞋一雙10塊錢。
章小芬家傳來了打鬨聲音,鍋飄碗盆摔在地上咣當地響,想必是杏花又犯病發瘋了。南枝側耳傾聽,果然聽到章小芬充滿中氣的暴吼聲,難得她才出院回來,這麼快就又生龍活虎了。
“隻會吃的沒用的廢物,老娘打死你。”
砰砰的幾聲響,好像物體落在身體的聲音,南枝不禁站起了身,不會是章小芬在打杏花吧,聽這聲音莫不把杏花給打死了吧。
南枝敲響章小芬家的門,來開門的是朱大成。
“朱大叔,你們不是在打杏花吧,她是個病人,就彆和她計較了。”
“杏花把家裡的開水瓶都給摔了,再這樣下去,家裡的東西都會被她弄壞。”
屋裡麵傳來了杏花的哭聲,南枝不忍心,道:“那讓杏花在我家住幾天,等她精神好些,再讓她回來。”
朱大成巴不得有人領走杏花,省了自家的嚼食,自己又落得清靜,趕緊進去把杏花拉了出來。杏花一臉的淚痕,鼻涕沾在眉毛上,南枝掏出手絹給她擦了眼淚和鼻涕,帶回了家中。
奇怪的是,杏花到了南枝家中就安靜下來。南枝想,其實杏花心裡明白的,她知道自己在幫她,所以她才會不鬨不吵。
南枝拿來了香噴噴的鹽炒南瓜子給杏花吃,便在一旁繼續納鞋底。
堂屋的門上響起了敲門聲,敲得很輕,南枝起身去開門,當眼中觸及那張臉時南枝詫異了,來的人居然是夜校培訓班的那個年輕姑娘,聽三姑講是鎮政府那個肖會計的女兒,叫做肖琴。
“方便進來嗎?”肖琴笑道。
門外冷
得厲害,簡直是化水成冰。“快進來暖和。”南枝趕緊讓人進來,又去廚房裡倒了一碗熱茶水端給肖琴,她準備去拿南瓜子,卻被肖琴攔下來。
“你不用太客氣了,我找你有件事,你先坐下來吧。”肖琴十分大方,倒像是在自家中。
兩人坐在龕台前的方桌下,碗裡的熱氣直冒,肖琴端著碗暖手,手離開荷包後就凍僵了。
“什麼事?你說吧。”
“是這樣的。”肖琴笑了起來,抿了一口熱水,道:“大姐,你能不能去培訓班報名,我看你對培訓班很有興趣。我們在鎮上宣傳了一些天,但一直還沒有人報名,大家都在觀望,誰也不願意出個頭,所以隻要你肯報名,其他人也會報名。畢竟學習知識文化,這是每個人都必需的。”
“可是學費太貴了,一年兩學期就要120塊。”從小到大,南枝都渴望讀書,但學費是邁不過去的坎。
“真不貴。提升了知識文化水平,就提高了我們的勞動力,這樣賺的錢會更多。你想想看,古代那些狀元如果不讀書,他們能做狀元嗎?能做大官嗎?用錢買知識,這是一本萬利的事。”
南枝瞧了肖琴一眼,道:“可我將來也不可能做大官呀。
“學習文化不是為了做官,是為了能夠多賺錢,沒文化就隻有做苦力,現在的社會是向腦力勞動過渡。”肖琴仍是試圖說服南枝,剛才她聽說鄰鎮傳來的消息,鄰鎮已經招收到20名學員,隻等新年元旦便要開班了。聽到這個消息,急得肖琴不行,便想到找南枝再聊一聊。
南枝還是沒開竅,她一個女人家既做不了體力勞動,腦力勞動更是不能,隻會這手上的針線活,賣幾個錢過日子。
肖琴見南枝不語,知道說些空洞的話是不能打動南枝,鎮上的人都很窮,把錢看得比命還重要。
“大姐,你應該知道是上官老師幫你洗刷了冤屈吧。”
“我知道。”南枝點著頭,早上那會她也瞧到上官老師了,當時南枝很想和上官老師道謝,隻是眾目睽睽下,南枝都不敢多看上官老師一眼,一個寡婦人家和男人多說幾句,都會被人戳脊梁骨。
“上官老師那樣幫你,還在山上救過你,如果不是因為你,他也不
會受傷。他不求你報答救命之恩,但是我看不過眼,他救你兩次,你有過表示沒有?說過感謝的話沒有?”
“對不起。”南枝被她訓得臉紅了。
“不用和我說對不起,三番兩次救你的不是我,是上官老師。如果你還有心,就去培訓班報名,當作報答上官老師了。”
肖琴的一番疾言厲色,使南枝更加難堪,也許無論送什麼禮物給上官老師,都不及去培訓班報名對他有意義。
“那我現在就去報名行嗎?”南枝著急了,她不希望彆人把她當成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明天大清早去。對了,你千萬不要說我來找過你,上官老師不知道這件事,你明天報名時,如果上官老師問你怎麼來報名,你就說想通了,多學點文化知識能找到好工作。”
南枝點頭如搗蒜,忙應承下來。
肖琴走後,杏花坐在板凳上頭不停地往下點,腦袋挨著膝蓋,南枝安頓她去西廂房睡了。地麵上有杏花吐的南瓜子殼,用掃帚打掃乾淨後,南枝坐下來繼續納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