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牧野耐心傾聽南枝的訴說,但他和南枝都不是杏花的家人,無權決定杏花腹中孩子的生死。但是這個孩子值得生下來嗎?生孩子不是把他當豬狗一樣養,不但要讓他衣食無憂,還要提供良好的教育,最重要的是能給他親人的關懷。
這些,杏花不能給,南枝更不能給。
勉強生下來的生命,其實隻是個悲劇,他一出生就麵臨母親是個精神病患者。而且這個孩子,也有可能遺傳他母親的精神疾病。
但是,上官牧野不能說,這太殘忍,雖然他心中認為這個孩子不能生下來。
“南枝,你認為杏花願意生下這個孩子嗎?如果她意識清醒。”
這把南枝問住了,杏花都不知道自己懷了孩子,而且這還是一個□□她的人的孩子。“我不知道。”南枝感到惶恐,她一直沒想到這層,杏花自己是否願意生下孩子,她一直都是以旁人的觀點來看待。
“可是。”南枝抬起頭瞧上官牧野,這時上官牧野的眼神變得很深,像深潭一樣看不到底。“杏花有病,這孩子長大後能夠照顧她。”南枝不可避免地有養兒防老的心態。
“如果杏花有清醒的意識,她會願意拖累自己的孩子嗎?”
“這不是拖累,杏花是他的親生母親,給了他生命。”
“那你願意拖累自己的孩子嗎?”
南枝又被問住了,看彆人的事都是很簡單,看自己的事都很難,也許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如果拖累到自己的子女,南枝覺得自己會自殺。
“你有能力撫養這個孩子嗎?這不僅是吃穿,還有在教育和醫療方麵的支出。杏花本身就需要人照顧,你能同時照顧兩個人嗎?然後在照顧兩個人的同時,你還有時間賺錢嗎?你的收入從哪裡來?”
這些正是南枝心中的擔憂,杏花的娘家不會幫忙,章小芬更不會。
“如果杏花清醒就好了。”南枝歎息,如果杏花是清醒的,她能決定是否留下這個孩子。
“南枝,杏花的孩子是去是留,你都沒權決定,你懂嗎?”
南枝咬著嘴唇,道:“我明白。”
“抱歉,我實在不是一個好老師,解
答不了你這個問題。”上官牧野眼中含著歉意。
“不,你已經解答了,我知道該怎麼做。”南枝想得明白,雖然沒權決定,但她知道於情於理杏花的孩子不能生。“上官老師,我需要去派出所報警嗎?張大軍汙辱了杏花。”
“需要,法律就是用來懲罰罪惡。”
“可是,張大軍家裡有個癱瘓在床的娘,還有兩個讀書的女兒。張大軍去坐牢,他一家子要怎麼辦?”
南枝的眉毛糾結得皺起來,看得上官牧野恨不得用手替她撫平。“每個罪犯都有親人,如果因為他們有親人而不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那社會就會越來越亂。”
瞬間南枝眼前一亮,上官牧野解開她一道苦思不得的難題。“上官老師,你真的好厲害,什麼都懂。”
上官牧野笑起來,道:“我沒你想的那麼厲害,我也隻是一個和你一樣的普通人。”
“不不,你是城裡人,又是大學生,你比我們都聰明。”
“隻要你想讀書,將來也會成為大學生。”
“這可能嗎?”南枝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就讀了兩年小學。
“當然可能,學習是不分年齡的,你才22歲,還有漫長的人生。”
南枝聽得出神了,三姑家的兒子隻是高中畢業,就做到了縣委書記的秘書,那大學生至少可以做市委書記的秘書了。
半晌南枝回過神,發覺上官牧野仍是乾站著,道:“對不起,我忘記給你倒茶了。”她豈止忘記倒茶,還忘記讓客人落座。
“不用了,我們現在去派出所報案。”
兩人帶著杏花一起去派出所,劉所長正好也在所裡,南枝將張大軍騙奸杏花,致使杏花懷孕的前因後果仔細講了一遍。
劉所長對張大軍騙奸杏花懷孕存疑,畢竟都是南枝一人所說,沒有證據。但是張大軍對南枝欲行不軌,上官牧野也能作證,劉所長覺得必須重視起來。
金山鎮一直太平,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劉所長立即帶人去張大軍家。
張大軍早跑了,劉所長自然撲了個空,但是劉所長認為張大軍愴惶出逃,身上沒有錢,而且天這麼冷,他夜裡準得溜回來,到時來個守株待兔。
從派出所出來,時間已過午後,太陽又從雲
層中露出了頭,暖融融的陽光落在身上格外舒適。
“上官老師,去我家吃飯。”
“改天吧,我現在要回去看培訓班招生情況。”說著,上官牧野急急地走了。
南枝看著他遠去的高大背影,想起了那塊在縣城買的男士手表,失去一次交給上官老師的機會。
回到家裡,院子中的柴仍是濕漉漉,南枝隻得去三姑家借柴,順便把自己去派出所報警抓張大軍的事也說了一遍,驚得三姑的嘴巴都合不攏。
“張大軍真乾了這事?這個畜生我饒不了他。”三姑咬牙切齒。
三姑對張大軍整整罵了半個鐘頭,從張大軍的十八代祖宗開始,一直罵到張大軍的癱老娘,唾沫子直噴了南枝滿臉。
南枝在三姑的廚房抱了兩捆柴回家,約定等院子柴乾了就還回來。
晚上煮了麵條,仍是放了兩個荷包蛋給杏花加強營養,而南枝的碗裡隻加了一點豬油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