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圈套(2 / 2)

一口咬下,果木汁水登時迸發,纏著綿綿細冰在唇齒間漸次化開。萬縷含桃馨香沁入心脾,猶若可解數日之乏。

鮮而不膩,令人有意貪食。

但勺在寧佳與手中,寧展既不便出手搶奪,大庭廣眾,不成體統;更不便直截端來另一盞,否則兩盞他都動了,寧佳與呢?

自寧展入口第一勺冰起,寧佳與一直抵著下巴端量他須臾間的神色變換。

狐仙大人能掐會算,將兩盞冰酪推向寧展。

“吃罷。”她笑得臉上生花,“兩份都歸你。”

寧展被人輕易洞悉心思,有些磨不開麵,道:“我是嘗個新奇,明日興許就覺得這含桃滋味難以下咽了。”

寧佳與瞧他嘴上不鬆口,手上卻實誠得很,一勺勺不停往嘴裡送,也不與他計較,隻道:“屬下請公子嘗了鮮,公子可否回我一個問題?”

“嗯?”

寧展從碗裡抬起頭,冰酪去了大半,他卻紋絲不亂。

“你問。”

“公子你......”寧佳與壓低身子,伏案而視,遲疑道,“可是斷袖?”

儘管寧佳與收著聲,寧展仍覺震耳欲聾。

“寧佳與......”他忍無可忍,“你腦子沒壞罷?!”

這還是寧展頭回以他並不接受的名姓稱呼寧佳與。

眾所周知,嘉寧大殿下為人恭而有禮,不論身在何處,旁人所見,皆是他一貫的言談謙和、笑貌溫良。如今卻頻頻失控,似乎麵對寧佳與,他就不得不做個易怒的暴君。

若要說,他其實生來偽善。人在做,天在看,老天爺不答應。

寧展垂髫之年,氣性比這大得多。然則年滿九歲後,他便轉了性。

碎嘴多舌者暗地裡歎:“好比憑空捏出個佯裝明君的妖怪,將原先那位嘉寧大殿下取而代之了。”

彼時寧展尚且青澀,已常隨大官小吏同往災處做實事,深得民心,因而有人站出來為他還嘴:“小人讒言!誰不知,嘉寧大殿下兒時麵世至今便是這模樣?若真有妖怪上身,彆個瞧不出來,親爹親娘還瞧不出來嗎,輪得著他們瞎磨牙!”

民間謠傳頗多,此話倒不假。

嘉寧大殿下打從兒時麵世至今便是這模樣。

寧朝滅後,七州共商改元,墨川與嘉寧議和。

道是議,實為墨川向嘉寧求和。

嘉墨四年,墨川齊王即位,進而封墨川王太後元葉之女——墨司琴為正一品長郡主,賜號文懷,和親嘉寧,與同即位的嘉寧善王締結良緣。

何謂良緣?

既是墨川和親嘉寧,這樁婚事便不能危及嘉寧王室,即墨司琴不可位極王後。

善王仁民愛物,此前一門心思撲在重興嘉寧之上,餘外人、事、物通通靠邊。然對於和親,他卻堅持擁文懷長郡主為正室。

似是誤打誤撞,成全了一對佳偶。

二人如鼓琴瑟的美談幾度盛傳:善王待王後極好,日日親自為其梳洗打扮,苦研廚藝不說,便是再忙也要趕到王後身邊陪膳。

嘉墨七年,善王與王後得子,定名為展。待寧展年滿周歲,善王與王後私訪、探友、走親,甚乎列席七州大典,不論行至何處,皆要攜愛子同往。

嘉寧大殿下是眾人看著長大的,上至權貴,下至布衣。

如此,寧展在寧佳與麵前倒並非像是變了個人,反像重返垂髫之年。

寧展嗓子一放便清醒了八分。不待周圍側目,他掏出碎銀擱在桌上,拽著寧佳與快步遠離鋪子。

“哎哎哎,鬆開!”

寧佳與不知如何點著這閻王爺的火頭了。寧展不放手,她俯身一繞,伸手扯下寧展腰間的茄袋,將東西往街邊房簷上甩。

寧展果然罷手,摸到腰側空空,狠狠剜了寧佳與一眼,隨即借樹縱身躍起,去抓那騰空的茄袋。

寧佳與好容易歇下喘口氣,正揉著被人扼得生疼的手,不料寧展將將落地便揚起拳頭朝她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