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話?朕為著你都等了這麼些年,當年甚至還”皇帝的聲音壓得極低,微不可查,似是貼在人耳邊耳語,好一會兒才苦笑著結尾,“朕做了那麼多事,難不成你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還是說,你真想讓朕把心肝都掏出來給你看不成?”
盧景平隱約覺得自己似是聽到了什麼隱秘之事,心中一激靈,再不敢耽擱,連忙抬步往外去,心裡暗暗想著:也不知皇帝說了什麼,皇後似是哭了?
當然,也不知道皇後這是真哭還是假哭?
盧景平素是畏懼皇帝雷霆之威,也甚是害怕皇後惡毒手段,隻想一想便覺得汗毛豎起,再不敢細思他們二人的言語,十分乖覺的把那些聽到的話全都給忘到腦後,強作鎮定的抬步出了東暖閣。
恰在此時,早已等在台階下麵的手下上前來給他係披風,順勢附耳稟告道:“都督,咱們先前埋的眼線來報了,說是人已去了福寧長公主府裡。”
聞言,盧景平的麵色立時便繃緊了,薄唇抿著,好一會兒才鄭重頷首應道:“我知道了。”頓了頓,又道,“暫時不要驚動公主府那頭的人。我自有主張。”
顧琳琅站在門邊,仰頭看著那個站在自己五步開外的男人,一時間有些發怔,差點以為自己猶在夢中——他長得太像喬逾明了。
一樣的形容英俊,一樣的風度翩翩,一樣的行止從容。
他劍眉微揚,黑眸極亮,看人時眼角微抬,唇角微翹,似笑非笑,哪怕是漫不經心的神色,也能像是羽毛尖一般的撓著人心,叫人心癢難耐。
顧琳琅恍惚間仿佛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的時光裡,回憶起當初那個仰頭看著學長,一心一意想要得到對方的自己。她那時候隻有一副尚算光鮮的皮囊,窮的吃了上頓便擔心下頓,偏偏舅舅與舅媽還整日裡想著要將她嫁人賺嫁妝,她早早晚晚的應付著,心力憔悴,更是不知自己的前路在何方。
然後,她便遇見了喬逾明,如同一扇門,推開之後便能看見門內另一番風光。所以,她那樣的想要得到他,因為她也想要像喬逾明那樣的活著——被人如癡如醉的仰慕,被人想法設法的奉承,被人真摯熱烈的簇擁,從來也不必憂心柴米油鹽,隻需從容不迫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顧琳琅微微有些晃神,對麵的男人自也察覺到了她的失神,倒也不甚在意:從小到大,他是見慣了那些姑娘家看到他時候失神的模樣。隻是,眼前的姑娘他還從未見過,不免有些好奇,上前幾步,笑問道:“在下薛懷陽,不知姑娘你是?”
薛懷陽說話的時候不覺垂目端詳著顧琳琅——她就站在漢白玉砌成的台階上,微微仰頭看他,撒落在肩頭的烏發還沒來得及束起隻是淩亂的披散著,下顎尖尖的,小臉小的可憐,越發襯得一雙眼睛又黑又大。也不知她這會兒是想起了什麼,看著薛懷陽時候眼裡帶了點水色,眼窩處紅的便如被揉碎了的桃花花瓣,顏色鮮嫩。
她看著像是春天裡那飄著桃花的春水,軟軟的磨著人心,直把百煉鋼磨成繞指柔。
薛懷陽語聲不覺更軟了一些,又揚聲叫了一聲:“姑娘?”說著,他忍不住又在心中暗道:這模樣倒好像是我欺負了人似的,可憐巴巴的。
顧琳琅被他這般一叫,嚇了一跳,像是受驚的小貓似的往後退了一步。
隨即,她身後的木門也被打開了,福寧長公主與杜則大約已說了一通話,此時一前一後的從裡頭出來,眼眶都有些紅。他們看到顧琳琅與薛懷陽兩人的架勢都跟著蹙了蹙眉頭。
杜則隱約察覺到了這古怪的氛圍,不動聲色的抬起頭,來回的端詳著顧琳琅與薛懷陽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