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梔笑著接過,在歲歲拍手的注視中摸了摸美羊羊的頭,才把線輕輕地放回寶貝手裡,不讓她跑掉,柔聲:“歲歲在和美羊羊玩什麼遊戲呀?”
歲歲本來是想說的,但是歪頭看了她一會兒,毛茸茸的帽子掉下來。
盛梔伸手給她戴好,三歲的孩子咯咯咯笑的同時給了媽媽一個大大的擁抱,然後把盛梔麵前的筆記本翻看,指著上麵說:“媽媽工作!”
她抱著美羊羊氣球:“歲歲養家。”她拍拍氣球的身體,奶聲奶氣,十分負責:“歲歲養。”
盛梔好笑,心裡又有些酸澀。
自己在國外被前同事指指點點那段時間,其實歲歲也放在心裡,所以才會很關注她的“工作狀態”。
盛梔隻好把筆記本打開,假裝自己是在工作:“好,媽媽工作,歲歲和美羊羊去玩吧。”
歲歲使勁點頭,帽子又掉下來了,但是表示可以自己養家的寶寶蹲下來,哼哧哼哧,自己把帽子甩回去了,雖然又遮住了眼睛,但媽媽聲音很溫柔地拍拍她說沒事。
歲歲害羞地扭扭,帶著美羊羊氣球跑了。
盛梔放下園藝筆記本,心想,歲歲越來越開朗了。
回到故地,她也有很多事情不如她意,不過從讓歲歲擺脫從前那個環境的目的來說,這個選擇也算是達成夙願。
薛謐把談好的表姐帶來工作室,這位顧客對她們工作室的裝修風格讚不絕口。
雖然是來辦結婚的,但是對她們提出的婚禮新概念也很感興趣。誰說女生不能辦獨身婚禮?
提到這裡薛謐很自豪地摟住盛梔的肩膀:“這都是盛梔弄出來的,姐,我沒說錯吧?我就說我這個同學,從小到大都很有本事!”
盛梔笑著去倒了茶來,就聽到薛謐在和表姐吹水,一如既往地從初中說到高中,送走表姐的時候薛謐還在遺憾:
“怎麼就沒帶我一起出國呢,不然我還可以炫耀到你博士畢業。”
盛梔打趣:“我隻讀完研就工作了,哪來的讀博,彆給我戴高帽子。”
薛謐卻認真道:“說真的,盛梔,我很佩服你。”
帶大歲歲那些都彆提,就說她一個人跟著母親出國,當年離婚阿姨賭氣不要了許多遺產,盛梔原來家境也很好,後來跟著吃了很多苦,卻依然走出了自己的路,還讀了金融專業最好大學的研究生。
如果不是她因為嚴朔不在金融這行乾了,現在肯定還是嚴氏的三把手,不至於在這裡和自己合辦一個小小的工作室。
但是盛梔說:“在這裡我很安心。”
薛謐感動地點點頭,又急匆匆接了電話走了,沒說是什麼。
但是盛梔總擔心是她家裡,因為她為了和自己合夥出借的那兩百萬對她施壓,站在窗邊目送了一會兒,要關上窗簾的時候看到熟悉的車輛,一怔。
保安隊長似乎是氣喘籲籲,說自己去追了一個當街搶包的,發現是誤會後氣了一通,才說回正題:“盛小姐,你之前不是問我攔下鬨事的人的那輛車最近出現了嗎?現在就在樓下呢,兩,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那幾天在這附近攔人的,我跟你說不是我徒弟眼睛尖,我都沒看到.......”
盛梔有些走神,沒有心思再聽,下樓的時候沈霽已經回到車上,陸錚年一個人站在未裝修完的大堂,在看畫。
這裡便宜,她們的工作室在商場的六樓,但整體其實還未開工,大廳也隻掛著那幅不明白主題的,線條流淌,黃白灰三色的藝術畫,光潔地板,除此之外一無所有。
電梯甚至都是停著的,盛梔懶得去開,就徒步從停著的自動電梯上走下來了,結果沒踏穩,下意識踉蹌一下——
那天在酒吧扶住她的手穩穩接住。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沒看那幅畫了,隻是專心地看著她。
她抬頭時,他的眉眼卻又隱在垂下的動作裡,晦暗的隻剩睫羽。
盛梔下意識往回撤,非是不習慣和他接觸,隻是覺得尷尬,情緒和本能,也不知是什麼占了上風。
但陸錚年先一步收回手,連西裝褶皺都顯得謹慎寂靜。
盛梔斟酌字句,隻斟酌出一句:“陸錚年?”
又擊中他肺腑。
其實沒有多餘情緒,隻是裝作疑惑,裝作不知道他今天為什麼要來這裡。
其實桐花區也不遠,兩個小時。
他能在那天濃烈日影下,準確說出裝修市場中有新型塗料,也是因為車輛總是在偏離導航的情況下來過這裡數次。
隻不過他從未偏離自己的航向。他在,茫茫深海中,尋找自行車的車骸。
陸錚年下頜緊繃,想顯得坦然和無所謂一些,但做不到。
“來看看你。”
嗓音沉啞,竟又耗儘了他全部力氣。
......
沈霽無心玩手機,輸了一局消消樂閉眼往後靠了靠,抬起頭的時候愕然發現沒過幾分鐘陸錚年竟然就回來了,手上提著一個透明袋子,裡麵是芒果布丁。
心裡有種不祥的預感,但沈霽不敢說更不敢問。
陸錚年安靜地坐上車,神情沒有異樣,隻是問煙花秀時間提早沒有。
沈霽眨了眨眼,一向對情緒不敏感的人此刻竟然知道了答案,胸口微堵,他手指慢慢鬆了鬆。
明明不過是又一次失望而已,但他踩下油門的時候竟然有一瞬間想放手,仿佛不去推動,陸錚年這艘沉船就能返航。
但陸錚年隻是打開透明塑料袋,眉眼間熟悉的情緒都沒有沉澱一下,就沉默地嘗了一口。
盛梔第一次給陸錚年帶甜食的時候緊張地問他甜不甜,儘管周圍同樣有小蛋糕的同學一個勁地起哄說甜,她也還是安靜地等了兩節課的時間。
臨完字帖,才轉頭拿筆戳了戳他,聽到他說還可以時彎唇:“好,那我回家的時候我再給你一個。”
她小聲,仿佛這真的是個很重要的秘密:“我媽媽做的哦。”
那時她還不是一個媽媽,她還是一個有媽媽的孩子。
陸錚年垂眸想,他寧願他從來沒有送出過那個黃桃布丁。這樣夾雜著回憶酸澀的布丁,太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