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錚年的臥室門半開著,她遲疑一下,走進去:“陸錚年?”
陸錚年戰栗著清醒了一瞬間,又昏迷了。他渾身都是潮濕的水汽,如果醒著恨不能倒流六個小時收拾好體麵嚴謹地見她。但現在顯然是不可能了。
而且他大腦無法思考,滿腦子叫囂上次病中的那個吻。肮臟且齷齪。
陸錚年咳起來,掙紮最後一次,喑啞著低聲:“我沒事。你回去。”
可惜嗓音啞得像重病了,盛梔回國時就懷疑打吊針是治標不治本,陸錚年根本就沒好好治。沒料到過了兩個月他還能一下病成這個樣子。
盛梔沉默片刻:“我給你叫醫生來?”
她現在其實有些後悔了,沒想到陸錚年病得這麼厲害。
早上來的時候隻憑著昨夜沒有第一時間關注他生病的愧疚趕來,現在才覺得她來實際上毫無用處。
她知道他上次生病原因,卻也不是醫生。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發熱心。趕來這裡。
但門響了一下,盛梔下意識走近,以為他起來了,結果進去,窗簾半拉的臥室裡陸錚年還穿著襯衫,單薄得不像話。房間裡也沒開空調沒有溫度調節。
燥熱潮濕。
他卻蜷在床上。像是很冷。
臉色蒼白薄唇乾裂,將要坐起,但似乎坐不穩。即便如此,男性對於女性的身形壓製還是讓盛梔心一跳。
但她來之前給徐晟發了消息,也覺得病中她不至於沒什麼保障。她猶豫一下,還是言語關心。沒先去攙扶一下:“你還好嗎?”
她為什麼要來?
陸錚年感覺自己腦子被燒得一塌糊塗。昨天明明表現得那麼灑脫,讓她誤會也好,接受也好全順其自然。
半夜竟然因為她誤會而惡夢纏身,發了信息解釋,半夢半醒又發了高熱。
現在還見到她。
陸錚年低吟。
或許是因為想說的話十年前就沒能說出口,現在見到她還是一個幼稚愚蠢的愣頭青。好像根本藏不住任何事。
她不該來。
他,這樣,這樣卑劣。身體其他部位全都停擺了隻有大腦還記得對她的那些齷齪想法,肮臟念頭。
他為什麼,不是嚴朔。
徐晟說他恨嚴朔。但他其實嫉妒他。
他嫉妒嚴朔輕而易舉占去她完整的十年,嫉妒嚴朔得到她的垂青,記得他渴盼的偶爾見麵對於嚴朔來說是淪為飯粘子的日日夜夜。
他嫉妒他被她喜歡。
嫉妒他,就算卑劣有前夫身份也理所當然。而他卻離盛梔那麼遠。遠得有時候,他在夢裡便難以置信到立刻清醒,知道這不過是妄想。
陸錚年微微張唇。“......我沒事。”低到聽不清。
盛梔皺眉,雖然不明白陸錚年怎麼突然病倒的但也看得出來他病得很重,這時候先去扶他,才意識到該拿手機去叫醫生。
所以一隻手扶著另一隻手操作,令人驚訝的是陸錚年現在居然還有意識,沒把重量全部壓在她身上,隻靠著她。
但真的燙。他渾身滾燙,幾乎動不了。
盛梔艱難地單手發消息,想撥給徐晟,沒打通,他滾燙的氣息埋在她頸邊。一下子過電似的,她被燙得耳邊脖頸處一片緋紅。
他甚至還在更燙。薄唇輕動:“盛梔。”
她分不清他是因為高燒還是動情。但的確被這溫度燙了一下,有一瞬間大腦停擺不知道該做什麼。
手機在這個時候接通:“盛梔?”
陸錚年被這一聲驚醒了,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緩慢轉動眼睛看她。
眼眶裡的眼球好像又要借此融化掉。但徐晟愛莫能助。
“我現在不在a市,你等著,我叫沈霽來。”他語氣焦急,讓盛梔多少感覺到陸錚年病得嚴重不似作假。
“不用了。”盛梔說得比思考得快。
但事實也確實隻能如此。他手指已經握住她手腕,看樣子不可能鬆開,她出現在這裡本來就奇怪,也已經是很糟糕的姿勢。
如果其他人來更不好解釋。
盛梔不想和一個生病的人計較。而且,他上次也是這樣。不是故意。應該隻是是病得厲害。她就是被他病著還喊她名字燙到才會讓那個吻發生。
現在隻是他病得脆弱需要人而已。
盛梔也為自己的優柔寡斷感到頭疼,掛了電話把手機放在沙發上,就反握住陸錚年的手腕想讓他進房裡。
陸錚年喉嚨滾動。潮濕水汽遮蓋眼球。他看不清她樣子。隻知道她眼裡他應該無比卑劣。
“我不會,怎麼樣。”陸錚年口腔也燙。
他覺得自己快死了。不是因為生病而是因為他這樣趁人之危。他這樣利用她對他的信任,過去的情誼,讓她待在一個對她有非分之想的禽獸家裡。
他更想說的是我不會病死。
你為什麼要來。你不應該管我。
他感覺一顆心幾乎被這樣的溫柔縱容碾成碎片。你這樣縱容我,可是你不愛我。
我怎麼放手呢?我怎麼可能正直清白毫無私心。
陸錚年感覺眼睛被燙化了。潮濕水汽濡濕手指眼睫心臟。他輕輕地扣住她手指,像水汽在沙漠裡被蒸發乾涸。
他緊緊地擁抱她。
隻是擁抱。
埋在她頸邊,竭儘全力地阻止第二個冒犯的吻。
盛梔幾乎僵硬一下,然後呼吸放慢慢慢平靜下來。再低頭,喊他。他睡著了。渾身上下都是濕的。手依然扣得很緊。
盛梔有點發怔。
她忽然想起婚禮時她猶豫要不要請陸錚年。說絕交隻是年輕不懂事。但嚴朔看了一眼便把請柬抽回去,輕描淡寫,冷淡嗤笑:“他才不會過來。”
“要是來。”當時嚴朔沒說完這半句。
她現在才察覺那危險的被掩藏的結語。
陸錚年如果來。絕對不會讓她嫁給嚴朔。
他會像現在這樣。卑劣,肮臟,潮濕,高熱,發瘋。
他會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