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能停在這裡了。陸錚年想咳嗽,心臟劇痛他本能躬身,沒咳出來。冰冷的氣息都在肺裡。橫衝直撞,牽扯血管。
他感覺心臟在一下一下用力咳。血絲都咳出來。
陸錚年慢慢地側頭。潮濕眼睫墜下來了。
“是。”
他彎唇。很輕很輕說。
想笑,沒能牽動嘴角。“比......那時候好多了。”他怎麼能妄想更多?
橘子握在他掌心裡。微涼的。他不敢緊了去握了。哪怕病中本來也沒有什麼力氣了。
杜歡杜氏千金的項目談下來了,婚期也在兩家洽商後往前移,盛梔忙碌起來,甚至忘記那天發生的事。隻是偶爾劃到和陸錚年那個對話框,她還是會停頓一下,然後如常回複消息。
他當那是一個夢。
她也當那是一個夢而已。
隻是兩個人心照不宣的,心情往兩個完全不相乾的方向去。
避開陸錚年盛梔能感到的隻有輕鬆。
恰好薛謐的一個小姐妹因為和圈外人的戀愛元氣大傷,薛謐這幾天一直在念叨心疼男人倒黴一輩子,盛梔雖然沒有放心上但默默讚同。
日子好像一下平緩起來。偶爾下雨她也會想起那個荒唐張狂莫名其妙的雨夜。但很快思緒就抽身而出讓一切都結束。
期間遇到過陸錚年兩次。
都是避無可避。一次曾經的同學邀請他們,盛梔本來不打算去因為忙完了被薛謐拉去迎麵遇到被邀請來的陸錚年。
他和她視線一錯,那天沒吃飯他就先走了。
還有一次。在某個高奢商場。她為高端婚紗做調研,剛結束和薛謐在下層逛,看見商場負責人迎接他。
他沒看見她,側著頭。病好像好全了,身影有點清冷。售貨員來給她們介紹新品。
他偶然側頭,身形很明顯地一滯。
吃飯時薛謐沒提起他,下樓的時候檢查已經結束了。售貨員在收拾迎接做的布置,閒話兩聲都是慶幸。這次檢查這麼輕易。
盛梔在自動扶梯上呼吸突然頓住一瞬,但很快就把這情緒拋之腦後了。她想他應該隻是生病。病好了情緒也恢複正常了,當然不會允許自己再莫名失去分寸了。
可他已經迎麵碰上過她很多次。
m&g畢竟在繁華中心,他又常有應酬和被接待,出入各種場所都很頻繁。她在做杜氏的案子,和他的活動軌跡幾乎重合。
陸錚年嘗試掉頭就離開,怕被這圈子裡其他人看出端倪給她帶來麻煩,每次駐足停留都像回到那個雨夜。
他忽然意識到在下雨。渾身被水澆透。
都沒有那一句“彆來找我”沉重。
它們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很多斷續零碎不能算夢的夢裡,他一次次犯禁。被她驅逐得連消息都得不到她的消息。
那一次十年好像又毫無征兆地來了。
陸錚年甚至怕總部真的搬去桐花區。
對他來說。太窒息。
陸錚年在電梯裡用力地閉眼。出電梯時竟然眩暈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複發了。這段時間他喉嚨沙啞得厲害,非必要都不開口,睡眠也很糟糕。董事會都看出他在強撐。
生理層麵的極限遠不及精神層麵。
徐晟乍一見到他還以為他被逼瘋了。
“又見到了?”
沈霽沒回答,徐晟便煩躁地擺手。特地和陸錚年一輛車,口吻還是尋常的:“實在撐不住給副總帶。”
陸錚年喉嚨開始發熱。是高燒前兆。他捂著額頭不說話。
徐晟實在沒耐心,轉頭欲說,手機突兀地響起來。陸錚年這次看了屏幕,確認了好幾遍,接通的時候渾身溫度都在戰栗。
“.......”清淺的呼吸聲。
“歲歲找你。”
陸錚年眼球戰栗一下。他感覺到雙眼被挖出來一般的疼。掌心又捂住眼睛。他怕嚇到歲歲,啞聲:“怎麼了。歲歲。”
聲音驚詫徐晟的低沉溫柔。
“叔,叔叔。”歲歲對他的喜歡不講道理,也許是那天她記住了他說的帶她去玩。歲歲踮著腳擺弄著手機,乖乖地問:“開放日,歲歲請你來玩。”
盛梔。
他聽著她的呼吸聲。覺得自己要被淩遲了。
他怎麼。怎麼這樣肮臟呢。
陸錚年。卑劣。齷齪。無恥。下流。
他用一切的詞語辱罵他。也改變不了他想去的事實。可是“彆來找我”把他釘在恥辱柱上。他實在怕她再次離開。怕到眼球心臟都再次融化了。
“謝謝歲歲。”
他慢慢地呼吸著。用儘自己全部力氣。
“但叔叔有些事。”說出來艱難。他連理由都不知道怎麼敘述完整了。“下次再去。好不好?謝謝歲歲。”
想掛電話。
徐晟先是著急,然後張張嘴,扭過頭不說了。
歲歲不吭聲。不知道是不是生氣了。盛梔拿過電話——“不好意思。”
陸錚年:“.....沒關係。”尾音輕顫。他把電話給沈霽,自己掐著喉嚨,不敢咳嗽地慢慢後仰,輕輕地咳起來。
沈霽:“先生?”
電話在沈霽手裡。
陸錚年唇舌被掩埋。他輕輕地接過溫度計。感覺日光燙得驚人。眼睛睜不開。“.......再見。”
他讓沈霽這樣回她。
不要再見了。
他這樣貪婪。
懲罰都是他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