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的大腦裡,根本無法理解什麼是“明天”。
陸錚年隻是機械地抱著她,直到那個身影被風代替了,他還是站在那。等秋夜露重,一滴水沾濕地麵他才回過神來,想起她的傷。
林紓,杜歡,徐欣,許佑。
書房的燈亮到四點。
陸錚年還在處理林家的事。
事情在港澳,他其實不太插手那邊的事,父輩轉移重心後私交也很少,所以他去杜家婚宴純粹是這一代掌權來第一次會麵。
杜家還以為m&g存著擴大市場的心思,所以很是客氣,那麼多尋求合作的人裡沒有人想到促使陸錚年自己來的,隻是那場婚禮,隻是她。
其實他記得那場婚禮的每一個細節,記得她是怎麼仔細斟酌把它完成的儘善儘美的。
林家和杜家紛爭不成,毀了她的策劃,還想把事情怪在她一個人身上,他們怎麼敢?
沈霽做了三份策劃。
陸錚年改得更多。
清晨時昏昏沉沉,大概是直接從城外趕回,又連軸轉帶來的後效,他一時竟有些站不起來。
但這時他想起他們的約定,撐著桌麵站起。
哪怕屋內氣溫偏低,他也穿著那件白襯衫沒有另尋一件大衣的心思。
隻是起身時天旋地轉,在鏡子前看未免顯得他太過狼狽。陸錚年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洗漱了一下然後看著霧氣蒙上鏡子裡人的臉。
......那個黃昏。
她被暖光環繞就像一個幻覺。
是一場幻覺嗎?從從婚宴上回來到得知她受傷那一幀幀畫麵,他應該還是希望,不是幻覺吧。陸錚年擦去鏡上水霧。
沒能記得吃早餐。
上車時看見信息。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發送的好友申請。不,他知道。總歸是某個實在被幻覺蒙蔽,沒有料到這一切可能是妄想的僥幸時刻。
他怕她在發消息時,被好友申請攔住,想起他的默不作聲離開會傷心,會遷怒。會突然,就不願意給他這一刻的憐憫。
所以求和比割舍快。
但是看到她通過後發來的備注,還是蓋住眼睛。
【我是盛梔。】
下一條是:
【今天忙嗎?】
手機好像在發燙。
司機今天特地等了十幾分鐘才坐上駕駛座,看見後座先生打著字回複消息,耐心地等先生說目的地。
過了幾分鐘。
他啞聲:“稍等一下。”
然後轉身下車。好像就在這幾分鐘裡又遇到什麼棘手且困難的事。司機在瀏覽今天的道路信息規劃路線時,先生又上來了。
穿著一件和這天氣溫不符的薄款風衣,偏灰色,手裡拿著一副銀框眼鏡,電話聲音響起來時司機清晰地看到他手指顫了一下。
“.......嗯。”過了半分鐘,他低聲說了一聲,手指又捂住自己眼睛。頭向後仰。
司機懷疑先生是又發燒了,不過他一向不過多乾涉雇主的事,先生也喜歡話少的人,所以司機隻把通訊錄轉到厲醫生的電話,但沒有撥打。
“我很快過去。”
“好。”
陸錚年短短說了幾句,最後那句輕得恍若未聞:“再見。”
他捂了一會兒眼睛:“.......去青湖區。”
那是a城內少有的休閒區,他們從前也去過。比起新開的城區,青湖區最近的人少了很多,娛樂休閒設施也略有落後,但還是有很多念舊的人仍然居住在這個地方,留戀這裡從前熟悉的氛圍。
陸錚年沒想到她會在這裡。
找不到她那幾年,他幾乎每周都來。但車兜兜轉轉,始終找不到一個停下的地方。慢慢的,他就不來了。
陸錚年覺得這裡已經不像青湖區了。可是現在耳聞目睹,這些建築,植物和人文,分明和從前一模一樣。
所以不是青湖區發生了改變。是沒有她的a城在他心裡缺了一塊。
現在這一塊似乎被填滿了。但有點太滿了。他如履薄冰,深怕哪一刻......會溢出來。
陸錚年讓司機先回去,自己在售票車旁,看著色彩繽紛的小醜人來人往。不像之前一樣免費提供,但圖案沒怎麼變化。
小醜們看見英俊男人看著自己手裡的氣球,有幾個遲疑一下,還是走上來,雖然奇怪,但仍然彬彬有禮地問:“先生,買一個氣球嗎?”
他剛想開口,忽然被觸感溫潤冰涼手指握住手。然後他本能轉頭,盛梔牽著他手輕輕帶他過來,溫柔地輕聲細語:“不用了,謝謝。”
“砰,砰。”
心跳太響了。陸錚年甚至感覺繽紛的小醜都褪色,她好像是,水墨畫畫出來的,這個世界厚薄不均勻。她是唯一的重心。
盛梔鬆開他:“你怎麼站在這?”
陸錚年回神,不敢看她。他怕自己的妄想和現實重疊,把突如其來的偏愛套在她身上了,但掌心仍然血液亂湧。
他啞聲:“我。”沒說出什麼來。
盛梔等了一會兒,然後像早有預料似的:“歲歲剛玩完,我們過去吧。”她提到歲歲,眼睛小小地彎了一下。
陸錚年被可愛到,應聲:“好。”
還不到深秋,陽光並不冷淡,相反暖意十分溫和,但也不厚,隻讓人感覺這是個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