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晟去和厲擇發牢騷抱怨,被他趕回來,現在一肚子火。在總助辦公室看到沈霽,又忙迎上去。
沈霽一副早知他要說什麼的樣子,“徐總,現在不行,稍等,我忙完就來找您。”說完頷首。
徐晟氣得扭頭去看他背影:現在知道喊徐總?一個兩個都是這個死樣子!他不管了!
徐晟說不管,最後還是忍不住心軟地開著車,去桐花區的陸錚年那棟彆墅外圍轉圈。姐姐徐倩被他拿來當借口,在副駕駛處理工作,鍵盤敲得劈裡啪啦響。
徐晟煩躁,試探他姐:“姐——”
徐倩:“滾一邊去!”沒看到她罵人呢!
徐晟:“.......”
到了靠近陸錚年獨棟那一圈,徐晟趕忙放慢速度,徐倩也把合夥人惹的爛攤子收拾完了,長籲一口氣,揚眉看向窗外:“這不是陸錚年家嗎?”
徐晟看著那落地窗。手指慢慢握緊。
這房子,當初還是他幫陸錚年挑的。因為陸錚年和父母都不親,當初他父親再婚,他分到的隻是幾處偏遠地段的房產,陸錚年剛畢業的時候都住公司裡。
後來m&g融資,上市,徐晟覺得狠狠出了一口惡氣,非要他在這買一棟房,因為盛梔和她父母原來就住這個小區。
裝修的時候他就和裝修隊強調,一定要落地窗,落地窗,因為陸錚年這個人性子太清簡了,一個大陽台他都不準備做什麼裝飾,徐晟就說弄個落地窗不好嗎,到時候唰的一下都是陽光照進來。
後來他來看陸錚年的新房,整整六層就陸錚年一個人住,看到客廳安安靜靜地灑滿陽光他忽然明白陸錚年為什麼不喜歡裝飾新房。
他住不住進去,對新房來說並沒有什麼不同。因為他並不會真正生活在這裡,因為這裡沒有他的生活。
但現在,徐晟下車,看到落地窗的窗簾被拉開,院子裡還換了新的樹種,陸錚年在落地窗前麵泡茶。
歲歲一手抱著他的腿,一手研究著布娃娃,時不時地偶爾抬頭看他,發出“哦”“啊”“嗯”一樣的聲音。
沙發上盛梔還在說:“你放那麼多茶葉乾什麼?”
陸錚年就躬身,把茶水濾去,轉頭低聲問:“我再重新泡一壺?”
盛梔:“又不是我喝。”
歲歲看出叔叔被罵,小聲地蹭過去為陸錚年說:“媽媽,媽媽凶。”
徐晟這個時候走進來,才想起來要和主人說一聲:“我看到門沒關直接就.......”
徐倩悠哉悠哉下車,先和盛梔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
盛梔抱著歲歲:“坐一會兒吧。”
照顧歲歲的阿姨給他們倒茶來,看得出剛到這,對環境還不是很熟,避進廚房去打掃衛生了,四個人坐著,竟然一時無話。
他們來之前陸錚年在吃藥。
盛梔看陸錚年剛吃完藥,把水放在陸錚年麵前,他剛要伸手拿,那一下,歲歲忽然扭頭結結巴巴說起來:“媽媽,媽媽。”
她按住陸錚年的手,似乎是想起什麼,猶猶豫豫地又抬頭看陸錚年一眼,小聲嘀咕:“不許,不許。”
陸錚年沒明白歲歲的意思,輕輕把她牽過來,結果她靠在陸錚年懷裡,還怕被他搶走似的把那個茶杯端起來抱在懷裡。
盛梔:“歲歲,過來。”
歲歲縮陸錚年懷裡,冒出一雙眼睛:“叔叔。不喝,不喝。媽媽。”她又使勁搖頭。
盛梔帶歲歲這麼久,已經看懂了,把她牽過來看著她的眼睛。在歲歲心裡,她對陸錚年很不好麼?
她給陸錚年的茶歲歲都要端走。深怕她下毒一樣。
盛梔直起身,陸錚年又伸手,和歲歲溫柔地說:“歲歲,叔叔生病了,想喝杯水,你把手上的給叔叔好不好?”
歲歲捧著杯子在媽媽懷裡又重新嘀嘀咕咕。過了好半晌,她被媽媽抱起來,才鬆手,一雙眼睛緊緊盯著陸錚年手裡的那杯水。
她斷斷續續張嘴:“生,生病。”哼唧。“不要。”
盛梔摸摸歲歲的頭,低頭輕聲:“所以歲歲要照顧好身體好不好?不要跟叔叔一樣,這麼大了還三天兩頭往醫院跑,媽媽會擔心的,是不是?”
陸錚年眼睫一顫。
歲歲“咦”一聲,一副很疑惑的樣子。
她抱著媽媽脖子扭頭看陸錚年一眼,發現陸叔叔的確還好好的,又看媽媽,一下子笑彎了眼,笑眯眯地去蹭媽媽的甜,嘴裡不住地念:
“好,好。”
陸錚年笑了一下,去摸歲歲的頭,盛梔把歲歲鬆開了。
沒什麼好待的,徐晟和徐倩姐弟坐了一回打道回府,徐倩對這個弟弟和陸錚年的事再了解不過,開了車窗:“不擔心了嗎?”
來的路上還嘮嘮叨叨,現在忽然安靜了。徐倩睨一眼專心開車的徐晟。
徐晟沒回答,隻是麵前景色飛逝的瞬間忽然想起那個畫麵。
那應該就是陸錚年夢寐以求的畫麵,他等了很多年才等到的家人。
陸錚年陪歲歲玩了一會兒。現在可以稍微跑一跑的小不點很親人,拿著海洋球還要舉起來啊呀啊呀地給陸錚年鑒賞一番。
盛梔昨天還靠著欄杆,端著牛奶在樓上看了一會兒,陸錚年往上看了幾眼,沒有看到人,輕輕地張開手陪歲歲玩了幾下。
“哦?”歲歲對大人的情緒很敏感,停下來仰頭看著陸錚年。
他蹲著,還是比她高很多,身材挺拔修長,風衣襯得他溫良柔和,現在鋪在地上。
陸錚年學她說話:“嗯?歲歲怎麼了?”
歲歲坐在地上拋球,嘀咕:“媽媽。不開心。媽、媽媽。”
陸錚年心裡一悸。停頓片刻,他放低聲音:“叔叔去看看媽媽,歲歲在這裡乖乖的,等叔叔回來,好不好?”
歲歲歪頭。
等他上了樓梯,歲歲才低頭看海洋球,又抬頭去找那個杯子。然後搖搖晃晃起身去把那個杯子夠下來。
阿姨抱她,歲歲指著杯子:“叔叔開心。媽媽不開心。歲歲,也不開心。”
她在學校裡說了足夠多的話,在家裡話就少點,很少這樣不斷句。阿姨沒聽懂,歲歲卻埋在阿姨肩膀上想叔叔可真奇怪。
有時候媽媽一給他喝水他就生病了,有的時候,他又會主動去找媽媽玩。老師說喜歡找一個小朋友玩就是交朋友。
叔叔是很想和媽媽交朋友嗎?
歲歲低頭看小汽車,小腳丫晃啊晃,突然又彎起眼睛笑,逗得阿姨哎呦哎呦地哄。歲歲也想和媽媽叔叔還有阿姨交朋友。
最想和媽媽叔叔交朋友。
歲歲害羞。
陸錚年沒直接敲門,他怕盛梔在休息,看到房門半掩才想輕輕推開門看一眼,沒想到就看到她回頭。
她站在陽台上,穿著素色的毛織長裙,有件淡藍色的披帛,被她放在陽台上了。盛梔端著酒,看他一眼,回頭繼續看熱烈夕陽。
陸錚年不知為何眼睫一顫。他還沒有找到恢複記憶的方法,麵對她總是覺得心底無措和負疚,深深地疼。他想他可能辜負了她,又或者,很無力地不能為她做什麼。
盛梔看得出來。所以她做什麼他都對她很縱容。不轉院也是,回這裡也是。
夜風微涼。
盛梔舉起高腳杯把裡麵的紅酒液咽下去,,然後繼續倒。瑰麗夕陽背景下,她的側影和水波一樣微晃。鍍著夜色不欲她被其他人目光侵占的粼粼光彩。
她像水中一輪月亮。
陸錚年關上陽台的窗,本來想說她會不會冷,風來時披帛被吹起,他下意識抓住,一隻手攔著轉過身來的人:
很危險。
他側身擋在她和陽台中間。下麵是彆墅的院落,一個池塘,一直有專人打理過,現在瑩瑩像一塊寶石。陸錚年望進盛梔眼裡。
盛梔讓他思緒停滯:“有什麼事嗎?”
她又變得遙遠不可觸及了。
陸錚年按著陽台上那淺藍色的披帛,輕輕:“是我又做什麼錯事了嗎?”
盛梔看他一眼。
陸錚年眼睫顫動時她又轉回去。“你高中身體應該很好吧。”
她看著酒杯:“當時高二運動會,你抽中三千米,都拿了第一名。”
陸錚年還沒回答,盛梔笑了一下,淡淡的:“我忘了,你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