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什麼呢?”
沈菡端起茶杯漱漱口:“怎麼這會兒回來了?”
“啊?”雅利奇驚了一下,像隻小兔子:“沒什麼,回來……”
回來乾什麼呢?
小姑娘緊張地捏了捏袖口:“回來拿點兒東西。”
哦,拿東西啊……
沈菡瞧瞧她:“忘拿什麼了,叫紫裳給你找?”
雅利奇叫額娘盯得有點兒不知所措,偏偏她以前又沒撒過謊,隻能結結巴巴道:“可能,可能是我剛才沒找著……”
說得驢唇不對馬嘴的。
沈菡點點頭,也不問了,招招手叫女兒過來,給她擦汗:“看這跑得一頭汗,落下什麼東西叫人過來取就是了,至於自己跑回來一趟。”
“嗯……”
沈菡顧左右而言他,雅利奇才幾歲,定性哪裡能比得過她,沒兩句話就有點兒憋不住了:“額娘……剛才有人來過嗎?”
“嗯?你怎麼知道的?”
怎麼知道的,她怎麼知道的呢?
沈菡看閨女臉都要憋紅了,也不忍再逗她了,乾脆道:“是啊,剛才傳了李玉和策棱過來說了會兒話。”
“哦,策棱來過啊……”雅利奇帶著點兒稚嫩的試探,小心翼翼挽住額娘胳膊撒嬌道:“額娘……你們說了什麼呀?”
沈菡低頭吃牛肉絲:“沒說什麼呀,就隨便說了兩句。你們不是玩得挺好的嗎?下回見了你問他就行了。”
雅利奇心裡一跳:“沒有啊……”也沒有玩得很好吧……
沈菡看她:“嗯?什麼沒有?”
雅利奇連忙低頭,伸手拿了根牛肉絲:“沒有,沒什麼。”
坐在這裡實在是如坐針氈,度日如年,雅利奇再不敢多說話,迅速嚼完一根牛肉絲,抽出張紙巾擦了擦嘴就要撤退:“額娘,我先回去上課了。”
剛說完人就沒影兒了。
玄燁晚上回來聽完後笑得止不住:“你也是,怎麼這樣逗她,今晚閨女該睡不著了。”
估摸著這會兒還在心裡糾結他們這當爹娘的到底知不知道呢。
沈菡也笑,搖頭:“咱們知不知道的,也就夠她糾結一小會兒,女兒家嘛,這會兒估計最糾結的是要不要去問問人家了。”
問問額娘有沒有跟你說什麼話呀,你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呀之類的。
玄燁一愣,笑得更歡暢了:“促狹!”
少男少女的懵懂初戀,就是要有一點兒酸酸澀澀、猶豫忐忑,將來才能軟軟甜甜,回味悠長嘛。
沈菡有點兒感歎:“孩子們都長大了,你看我是不是快要老了?”
“怎麼會,我看姑娘你年方十八,貌美如花。”
姑娘笑得甜蜜蜜:“去,油嘴滑舌!”
“姑娘莫要羞惱啊……”
***
小兒女們的成長最是磨人,不到看著他們各自成家立業,獨當一麵,這顆操勞的心是怎麼也放不下的。
挑了個風和日麗的大晴天,沈菡讓季綸去馬爾漢家傳旨:“兆佳格格年紀還小,自己進來恐會害怕,準侍郎夫人一起麵見。”
季綸:“是,奴才明白。”
馬爾漢如今隻是品侍郎,其妻李佳氏甚少有機會進入宮闈,突然接到皇後召見的旨意,還讓帶上小女兒,李佳氏緊張又惶恐。
倒是小女兒兆佳氏,小小年紀鎮定自若,梳著小兩把頭,兩手捏著一方錦帕,踩著花盆底穩穩當當地從門口走進來,叫沈菡眼前一亮——好可愛的長相!
兆佳氏隨著母親跪下,聲音清亮乾脆:“奴才給主子娘娘請安。”
沈菡叫起後揮揮手叫她過來身邊坐下,這女孩生了一張團團的包子臉,兩頰還帶著一點兒嬰兒肥,圓圓大大的眼睛,挺直的鼻梁。不是清秀婉約式的美人,但很討喜。
沈菡見她看人的時候分毫不怯,目光清亮,心裡就先喜歡了五分。
“你叫什麼名字?”
“回主子娘娘,奴才名叫蘊柔。”
蘊柔,這是個漢名。京裡這些年給女兒取漢名的風氣日盛,據說還有把原來的滿名特地改成漢名的。
沈菡想了想,問蘊柔平日在家喜歡做什麼,結果她的回答很與眾不同,沒有說自己愛讀書愛女工愛琴棋書畫,而是老老實實地交待道:“奴才平日愛騎馬、愛踢毽子,以前姐姐在家的時候,我們經常一起投壺、跳大繩,趕上阿瑪休沐的時候,阿瑪會帶我們去京郊打獵。”
李佳氏在旁邊聽到女兒的回答嚇了一跳,女兒這愛好和現在京裡流行的風氣完全不同,在家裡關著門也就罷了,在皇後娘娘麵前,娘娘會不會嫌棄女兒不端莊啊?
結果李佳氏小心抬頭望過去,卻發現皇後娘娘看向女兒的目光竟然帶著幾分驚喜,看起來很喜歡女兒的樣子。兩人在上首聊得高興,娘娘還遞點心給女兒吃。
沈菡對蘊柔很滿意,倒不是不是說她長得多漂亮多可愛,而是她這個愛好和性格,看起來和胤祥還挺搭的。
不知道曆史上的怡親王和十福晉之間是怎麼回事,但看現在這個兆佳氏,沈菡覺得夫妻和睦的概率還是很大的。
她把胤祥叫來,和他說了說兆佳氏本人的情況:“是個好姑娘,雖說她年紀還小,但你阿瑪的意思是可以先行成婚,等蘊柔長大了,再圓房即可。”
胤祥聽說這姑娘不愛紅裝愛武裝的時候眼睛就亮了起來,他不怕彆的,就怕福晉性子憋悶,不愛說話,也不愛出門,那多沒勁。
現在聽說這福晉竟然意外對脾氣,對父母的安排自然沒有異議。
沈菡看他沒什麼意見,把桌上兆佳氏的世係表推給他:“這個……你拿回去給你四哥也看一看,有什麼不懂的,問問你四哥的意思。”
胤祥沒有上朝,很多事沈菡也不好明說,還是他們兄弟兩個自己商量吧。
胤祥還是少年脾氣,對著哥哥提起福晉,多少有點兒不好意思:“額娘說,阿瑪的意思是讓我和五哥一起成親……”
他福晉才十二歲,也不知阿瑪額娘怎麼一反常態,婚事定的這麼急。
胤禛原以為額娘是想讓他教教胤祥這裡麵的姻親關係,以後好和嶽家相處,結果接過世係表一看,瞬間皺起眉頭:“兆佳氏?馬爾漢的女兒?”
怎麼挑了這一家?
胤祥不太清楚:“這一家怎麼了?”
胤禛沒急著解釋,問他額娘給他世係表的時候還跟他說什麼。
胤祥回憶了一下,額娘說得多是兆佳氏的性情和喜好,說讓他記在心上,多體貼女兒家一些,才能夫妻和睦。
要說有什麼特彆的話……
“額娘說馬爾漢的六女兒今年嫁了伊桑阿的兒子伊都立,讓我心中有數?”
胤禛微微一愣,伊桑阿?
胤禛心下一頓,這人的立場額娘之前和他分析過……
他拿著這份世係表在屋子裡轉了兩圈,聯想到之前發生的事情,大概明白了阿瑪和額娘的意思。
大約,阿瑪是要開始為將來做準備了。
雖然上次在承乾宮無人提起後續的處置,但赫舍裡家妄圖兵權,這犯了阿瑪的大忌。
沒有一個皇帝能容忍權臣對兵權的覬覦,阿瑪此刻必定在盤算著怎麼收拾赫舍裡家。
可,收拾赫舍裡家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索黨在朝中盤踞了這麼多年,有多少門生故舊,姻親黨羽,牽一發而動全身。何況,背後還牽連著一個太子。
一個處理不好,將會給朝廷帶來潑天大禍。
怎麼樣才能在清除索黨的同時儘量減少對朝堂的衝擊和震蕩呢?
——自然是安排一個內應提前接手索黨的周邊勢力,孤而殺之,方能將影響牢牢鎖在赫舍裡家內部。
胤禛將世係表放進匣子,密鎖在書房立櫃的底部,看向一旁聽完他的話後陷入沉思的胤祥:“阿瑪讓你儘早成親,大概也是希望你上朝之後,借此契機儘快和索黨內部親近起來。”
胤祥之前顯然並沒有意識到這樁婚事背後的安排,一時心情有些複雜。
他長到現在,除了讀書騎射,還從來沒有辦過一件正經的差事,突然要擔起這般重任,胤祥很怕自己處置不當,最後壞了阿瑪的大事。
胤禛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擔心,有我在呢。”
他們兄弟齊心,好好參謀,一定能為阿瑪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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