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進門之後緊接著就是胤祉和胤禛的婚禮, 內務府已經將諸事都安排好了。
車馬、儀仗、流程中要用的所有禮服,常服,喜服, 宮中賞給福晉的嫁妝, 給福晉娘家的賞賜, 宮外要開的宴會, 宮裡要開的婚宴, 當天要燃放的煙火,福晉進門的喜轎, 各個宮殿要掛的燈燭, 新婚之夜的合巹宴……
樁樁件件都是沈菡親自核對驗看的,務必要讓兩人的婚禮圓滿成功,不留遺憾。
畢竟胤祉和胤禛可是等了這好多年,才終於把福晉娶進門的。
沈菡雖然沒刻意打聽, 但一些明麵上的事情在那擺著——胤祉和胤禛都沒有在婚前生下庶長子, 連個懷的都沒有。
她不知道這兩人是不是都不約而同地沒有去碰侍妾, 但從這件事上, 她隱約感覺到了,大阿哥和太子之間從小複雜糾葛的關係, 確實給這兩個年齡相近的弟弟帶來了很大的影響。
就像大阿哥自己, 大福晉至今沒有誕下阿哥,他卻依然寵愛著福晉, 看起來也是打定了‘長子必要嫡出’的主意了。
雖然胤祉和胤禛的婚禮規模不比太子, 但玄燁和沈菡並沒有厚此薄比,在婚禮當天也都專門回了紫禁城,為兩個孩子舉行儀式,然後第二天再趕回暢春園。
三福晉是個十分文靜的姑娘, 笑起來靦腆羞澀。沈菡和她不很熟,因為這姑娘以前來暢春園玩的時候話也不多,是個很低調的姑娘。
至於胤祉,沈菡一見他眉梢眼角帶著的笑意,就知道他心裡對福晉應當是很滿意的。
沈菡囑咐他:“這邊兒流程走完了,記得領著媳婦回宮給你額娘瞧一瞧,陪你額娘說說話。彆嫌麻煩,你額娘盼今天不知道盼了多久,現在肯定正等著你回去呢。”
胤祉心裡一酸,明白皇額娘的意思——額娘早年還生過三個阿哥,儘數都夭折了,他從小到大,額娘就沒有一日不害怕他生病的。
“是,皇額娘,我明天就帶福晉回去。”
董鄂氏其實是個內秀型的姑娘,話不多說,但心裡明白,人也有分寸,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
從前進暢春園的時候,她就覺得主子娘娘待她很親近,私底下甚至比太子妃還要親近一些。
隻是那時她不明內情,不敢隨意接話,怕會錯了意,給家裡或是三阿哥惹麻煩。
現在真正直麵皇後和三阿哥相處,她才發現原來皇後和三阿哥的關係竟然這樣好,完全不同於一般的庶子與嫡母。
董鄂氏心中思忖片刻,在回去的路上試探著問三阿哥:“爺,我瞧著皇額娘待你十分親近……”
“嗯,額娘和皇額娘關係一直很好,我與老四排行又近,小時候經常去皇額娘宮裡玩,這些年受了皇額娘許多照拂。”
胤祉是個直率爽朗的性格,說話從不愛藏著掖著,又正是新婚,對貌美的三福晉正是最滿意的時候,自然有說不完的話。
董鄂氏靜靜聽三阿哥說他小時候與四阿哥在永和宮的趣事,麵上淺笑著回應。
原來三爺和皇後係關係真的這麼好……
這倒是真的出乎她們家的意料了。
看來往後她也該多來皇後這裡走動,不要生疏了,免得叫皇後誤會三爺。
忙過老三的婚事,沈菡終於要給親兒子娶媳婦兒了!
這種感覺與之前幾個阿哥結婚時候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沈菡摸著心口和玄燁道:“說不上來,就是心裡怪怪的、酸酸的……”
這種感覺百味雜陳,又是喜悅,又是惆悵,數年的回憶湧上心頭,叫人感慨萬千。
沈菡想起當年自己在懷上胤禛之前就開始百般盤算,生怕孩子被彆人搶走。
懷上他之後,更是不知遭了多少罪。
孕吐到幾乎全程聞不得一點兒飯菜味,肚子大了之後夜夜睡不好覺。
恥骨痛,韌帶痛,盆底肌撕裂般地疼痛,漏尿、喘不上氣,夜裡不停地翻身起夜。孕後期每走一步路都像是小美人魚在跳舞,托著肚子都止不住大腿根的巨痛。
手腳腫的像個發麵饅頭,一按一個坑坑,生完後腳直接大了一碼,從前的鞋都穿不上了。
更彆提撕心裂肺的產程,孩子出生後日日夜夜的哺乳、脫發、抽筋。
在沈菡成為母親之後,她才真正的理解了‘為母不易’這句話。
可惜,她再也不能去親一親、抱一抱她的生身之母,隻能將滿腔愛意傾注到孩子身上。
看著胤禛從隻知道吃吃睡睡、哭哭鬨鬨,萬事不懂的小嬰兒,學會認娘,學會笑,學會翻身,學會坐、學會叫阿瑪額娘。
為他每一次的生病焦心,為他每一次的進步喜悅。哪怕隻是學會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新東西,都會叫做父母的開心不已。
看著他一點點站起來、走起來,慢慢跑遠……
沈菡埋頭在玄燁的懷裡淚流滿麵:“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就是好想哭……”
為這個曾經在她懷中嗷嗷待哺的孩子,終於將要擁有自己的家庭。
玄燁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溫柔道:“嗯,哭吧……”
從此以後,他們這裡,真的就隻是‘父母的家’了。
……
胤禛的婚禮規模自然是比不上太子的,不過他們母子都不在意這些繁文縟節,隻要過程是和和美美的就好。
紫禁城熱鬨了一整天,胤禛在阿哥所的院子被裡裡外外裝飾一新。
外院裡,兄弟們拉著胤禛不住地灌酒,說什麼都不肯放他走——四哥(弟)平時那麼板正克製,難得有個機會看他出醜,一定不能放過他!
胤禛知道大家就是圖個熱鬨,不願意掃兄弟們的興致,來者不拒。
最後還是胤祥和胤祐看四哥麵色通紅,整個人都開始犯迷糊了,實在看不下去了,上前開始給四哥攔酒和擋酒。
吵吵嚷嚷又熱鬨了大半宿,胤禛這才得以從眾人的圍攻下脫身出來,回到新房。
寧楚格已經坐在床榻上等了一晚上,不敢吃不敢喝,也不敢隨意走動、說話。
見四阿哥搖搖晃晃滿身酒氣地推開門走進來,寧楚格嚇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心裡猶豫該不該上前。
喜媽媽還在一旁看著,她這樣主動上前會不會不夠規矩?可是不上前伺候四爺,會不會不夠賢惠?
教養嬤嬤說規矩說得沒有那麼詳細,寧楚格又過度緊張,站在原地踟躕不前。
還好胤禛隻是看著昏沉——其實他是個隱藏的‘海量’,這會兒見福晉絞著帕子站在不遠處看著他,放緩聲音安慰道:“沒事,我緩一會兒就好了。”
寧楚格猶豫了這片刻,到底還是拿定了主意,紅著臉上前扶住胤禛,小聲道:“爺,我扶你……”
胤禛有點兒驚訝,心裡也有點高興,不過麵上不顯:“好。”
蘇培盛在外頭早就備好了醒酒茶和熱水,這會兒見爺回來了,就要使人往裡抬水。
寧楚格看著準備進來的一串太監——都是男人的樣子,十分不自在。
胤禛察覺了,抬手止住蘇培盛:“送到偏殿去吧。”
說完回頭對寧楚格說了聲:“你累這一天是不是還沒用膳?”
額娘之前囑咐他來著,說是新娘子今天一天不給吃飯。
見寧楚格點頭,胤禛對一旁的喜媽媽道:“去給福晉取些膳點來。”
“我去偏殿洗漱,正好你也用些餐飯,我去去就來。”
四阿哥這樣體貼,看著也不像是醉昏了的樣子,這叫寧楚格的心情慢慢放鬆下來。
可再想起等一下四阿哥回來,便要行周公之禮,不免又紅透了臉頰。
……
胤禛的婚禮圓滿結束,第二日夫妻兩個照舊是隨著聖駕一起回園子,‘待曉堂前拜舅姑’的儀式也被放到了九經三事殿。
四福晉寧楚格是沈菡的親兒媳婦,沈菡難免偏心,這幾年經常會單獨叫她來園子玩,婆媳二人,包括雅利奇,互相都是極熟悉的。
有時候沈菡看著機會合適,也會創造機會叫胤禛提前和福晉接觸一下,幾年下來,兩人之間雖談不上多麼熟悉,至少不是盲婚啞嫁了。
至於其他的,隻能婚後慢慢培養了,在這個時代,不是掀蓋頭才見新郎,竟然都能算是一種福氣了。
沈菡從來不強行要求自己高尚,她的原則就是她可以對所有人好,但她必須對自己人更好!
規矩上的禮儀流程走完後,夫妻兩個留下小兩口說話。
沈菡看看胤禛,左想右想也不知還能囑咐他些什麼,最後隻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後……和你福晉好好的。”
胤禛麵上掛著溫順的笑意:“是額娘,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