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逸齋後殿雖然地方大, 但四下開闊,有什麼動靜各屋都是一目了然。
李甲氏的宮女看管事姑姑竟然親自來給範格格送冰牌,忍不住生氣:“這些奴才可真是會看人下菜碟!”
不就是肚子裡揣了個孩子嗎?又不知道是男是女, 生下來也不見得能不能站的住,至於殷勤成這樣嗎?
李甲氏麵上倒是平靜:“不過是小人趨奉罷了, 也值得你為這點兒小事動氣,大熱天的, 快彆給自己找罪受了。”
宮女將膳房剛送來的果子飲放到桌上:“奴婢是為主子您不平呢,您是什麼出身,她是什麼出身, 一個包衣宮女罷了, 也配在您跟前站著!”
李甲氏聞言卻是瞬間冷了臉:“慎言!這種話也是能胡說的?!”
當今皇後可也是從包衣女子爬上來的,若是這種話傳出去,叫皇上和皇後知道,她還能活嗎?!
宮女反應過來了,嚇了一跳, 連忙跪下請罪。
李甲氏看著宮女惶恐的麵容沉聲道:“雖然這裡隻有你我二人,我卻不敢輕輕放過此事, 念你今日乃是初犯,你到角房跪上兩個時辰,自去領二十手板,此事就算揭過去了。但若再有下次,我也隻能將你送到慎刑司去了……”
宮女如蒙大赦,隻要不趕她走,怎麼樣都行。她跪在地上連連磕頭:“是,奴婢領罰,一定不敢再犯!謝主子開恩!”
宮女退下後, 李甲氏繼續從窗戶的縫隙中靜靜看著對麵範格格的屋子。
李甲氏被抬進太子的後院也有些日子了,憑著家裡給的銀子,她已經打聽出來了不少消息。
聽說範氏此人原先不過是針線房的宮女,後來卻很突然的就被皇上賞給了太子。小道消息傳說,是範氏使了手段,勾引了太子。
不過李甲氏一直對這個消息有所疑慮,因為範氏的樣貌並不出眾,不像是能勾引到太子的樣子。
這叫她有些擔心——她怕範氏是因為得了太子的真心喜歡,才被破格提拔成格格的。
那可就麻煩了。
不過李甲氏進來這些日子,一直未見太子對範氏多麼上心,也就是她爆出有孕後,太子才賞了些東西,過去看了看。
而整個暢春園,不管是太後、皇上還是皇後,都沒有賞賜過範氏,可見並不十分看重她肚裡的孩子。
這又叫李甲氏慢慢放下心來。
李甲氏看了一會兒,輕輕關上窗欞。
這才剛開始,還早得很呢,隻要範氏不是太子真心喜愛之人,旁的事,一切都好說。
*
榴月花開如瀑,荷月驕陽似火。
今年的會盟沒有去年耗時那麼久,結束北巡歸來的玄燁還沒來得及好好歇歇,又一頭紮進了前朝繁忙的政務裡,除了夜裡回來休息,幾乎見不到人影。
這叫很久沒見阿瑪的雅麗奇有些失落,沈菡安慰女兒:“你阿瑪這是剛回來,要把這段日子攢下的事情理一理,過陣子就好了,到時候咱們再去禦舟上吃船菜好不好?”
今年其實還算好的了,太子已經開始上朝理政,在玄燁北巡期間幫著處理了好些政務,減輕了他的負擔,不然玄燁可能連回來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雅麗奇懂事地點點頭:“我知道的,額娘。”
她從自己的小背包裡拿出件活計:“我給阿瑪繡了個扇套,等阿瑪忙完應該就繡完了,正好給阿瑪。”
沈菡接過來看了看,這個......說是扇套吧,扇套這個東西應該是上寬下窄的,但雅麗奇這個,上下一般齊,看著倒像個尺子套。
還有這上麵繡的應該是五爪金龍吧?怎麼看著像條蚯蚓......
沈菡麵不改色地誇讚:“繡得真好,比額娘的手藝都好了!”
母女倆正說著,玄燁突然回來了。
雅麗奇連忙把手裡的扇套藏起來,高興地上前挽住玄燁的胳膊:“阿瑪!你今天中午怎麼有空回來?”
玄燁一路頂著大太陽騎著馬回來,雖帶的是竹編夏帽頭上也已經悶出了汗珠,他把頭上的帽子隨手一摘,抹了把汗:“朕今天沒什麼事,想著自從回了園子,還沒帶你們好好玩玩。這不就趕緊忙完回來了。”
他笑著對雅利奇道:“不是一直想吃船菜,咱們今天中午就去吃好不好?”
之前曹寅找來了幾個淮揚名廚,早說要帶她們嘗嘗鮮,卻一直沒倒出空來。這菜不在船上吃總少了點兒滋味兒。
雅利奇當然很高興,沈菡卻有些疑惑:“嗯?現在嗎?”
她看了看旁邊的座鐘,這都快要午時了,大熱天兒的,跑去湖中央吃船菜?之前沒聽他說啊。
“朕已經讓人準備好了,連南府班子都叫來了,朕這些日子有點兒累,也該好好歇一歇。”玄燁換了一身淺駝色二則團龍紋暗花直徑紗的小單常服袍,打扮得十分家常,腰間隻戴了一枚白玉鏤雕螭虎佩:“就咱們一家沒外人,也不用講究許多,簡單吃個便飯就是了。”
“哦,好。”沈菡雖然覺得有些突然,不過既然都準備好了,那就吃唄。
沈菡看了看他這一身打扮,對著鏡子照了照,她今兒沒打算出門,所以隻梳了一個簡單的兩把頭,首飾也沒戴幾件,身上是一件月白色大洋花紋暗花紗的常服袍,看著很寡淡。
玄燁見她要去換衣裳:“不用,這身就挺好,又不是什麼正式場合。”
好吧。
原本沈菡想著既然隻是他們三人吃個便飯,連胤祥和小十一都沒帶,自然不會有旁的阿哥公主,這樣打扮也沒什麼。
誰知,當她掀開鳳輦的紗簾後,竟看到太子正在禦舟前候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