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菡在榻上坐久了有些累, 下榻在屋內活動了幾步。
青桔惦記著主子的身子,趁著議事間隙去給主子和公主們換茶點:“主子,您午膳隻吃了幾個果子, 多少用些點心吧,這是膳房剛烤出來的芋頭酥,楊師傅知道您最近愛吃這個, 又想了好幾種口味,這是奶心的, 您嘗嘗?”
沈菡腦子正亂, 也沒注意是什麼, 隨手拿起就吃了。
許是有事情記掛著沒空惡心, 竟一口氣吃下去好幾個。
青桔高興地端著盤子退下, 想著該去膳房吩咐一聲, 看來主子能吃點心了,晚上要再烤些新鮮的!
沈菡轉著圈思量這事兒到底該怎麼處理——如今她的手裡有玄燁的小印, 他臨出征前也帶她見過可用之人。但事情涉及刑部,隻有印和這幾人是不夠的。
而且她隻是貴妃,此事隻由她出麵料理並不妥當, 就算是太後, 也沒有權力去指揮刑部做什麼。
她得再扯麵大旗掛身上,免得事情處理完後引人攻訐,偏偏最合適的人選裕親王又不在。
如今京裡管事監國的是內閣, 領頭的是大學士伊桑阿——索額圖的女婿。
刑部......
嗯?她記得刑部有個姓李的侍郎好像和索額圖是親家?
沈菡吩咐一旁候著的季綸:“你去一趟無逸齋,請太子即刻到壽萱春永。就說宮中有要事, 需要與他商議。另外,叫人去傳敬事房的副總管和慎刑司的管事,一起到壽萱春永議事。”
季綸連忙應下, 出去傳話。
沈菡看看兩位公主:“此事可能牽涉甚廣,雖然前朝的事情不用你們出麵,但後宮也必須立刻料理。我如今身子不便,還需要你們代我回宮處置。”
兩人都很懂事:“謹遵德額娘吩咐。”
*
壽萱春永位於九經三事殿的後方,是暢春園中路上規製僅次於九經三事和萬樹紅霞的宮殿。
太皇太後去後,太後便從閒邪存誠齋搬到了這裡居住。沈菡把太子叫來此處議事,主要是為了避嫌。
畢竟太子如今年紀不小,皇上又沒在,她一個庶母,還是避忌些好。
再者,雖說太後不管事,但也不能當太後不存在,出了事還是該和太後打聲招呼。
太後在宮中這麼多年,一聽便知此事複雜。
沈菡說了自己的打算,太後想了想,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妥——德貴妃這幾年越發曆練出來了,想事情和皇帝越來越像,再沒有比他們周全的。
太後溫和道:“你既有了主意,那就這麼辦吧。皇帝在前線辦的是大事,我雖是個婦道人家,但也知道打仗後方一定要穩的道理。你們儘早把事情處置乾淨,不要叫皇帝為此操心才是。”
沈菡恭敬道:“是,皇額娘放心。”
太子收到話立刻就趕來了壽萱春永,給太後請過安後,又向沈菡行禮:“德額娘萬安,不知是出了何事?”
沈菡三下五除二把事情一說,太子心裡也是咯噔一聲。
這事說起來隻是底下臣子奴才作亂,查清了該怎麼處置,處置便是。
——可麻煩就麻煩在,現在汗阿瑪不在京城。
若是汗阿瑪在,哪怕牽扯的人再多,隻要汗阿瑪出麵料理,也不過小事一樁。
可現在汗阿瑪在前線打仗,便是有旨意送回來,沒有皇威鎮著,底下人扯起皮來,說不定一兩個月都料理不完。
兩個月,什麼黃花菜都涼了。
沈菡點頭:“正是這個道理。此事緊急,如今隻是剛從後宮鬨起來,消息還沒有傳到外頭,內務府的人顯見是想把事情扣死在幾個管事上頭,咱們尚有料理的餘地。若是再不抓緊,恐會有人銷毀證據。”或者殺人滅口。
此事絕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掩蓋過去,給宮裡留下蛀蟲和漏洞。
但也不能鬨得沸沸揚揚,讓人都知道宮裡出了紕漏。
畢竟事情傳揚出去,百姓是不會在意深宮之中的皇貴妃如何如何的。他們隻會覺得是皇上能力不行,連自己的皇宮都管不好,竟放任太監和臣子勾結作亂。
——十分有損皇上的聖譽。
太子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可他這些年一直在讀書,從沒真正經手過實務,一時間還真不知該怎麼處理才妥當。
他猶豫地看向沈菡:“依您之見,此事該當如何處置?”
……
*
京城,內城。
隻要王朝沒走到儘頭,這天子腳下便永遠是這世上最安穩的地界兒。
天才將蒙蒙亮的時候,擔著早點的小販已經開始走街串巷,沿著貫通內城的一條條胡同挨家敲門過去。
京裡一般人家的早點很少全都由家裡製作,多是由仆婦到外麵去買。賣早點的小販多數都有固定的地點,跟這片兒的居民熟識後,每天準時過來敲門。1
哪家喜歡什麼樣的,口味如何,他們門兒清。
王二按照往常的時間點兒敲響袁家的門,想著這家的奶奶愛吃甜口的炸果子,每三天必要吃一回,今兒正是第三天。
王二從攤子裡揀出十根炸果子等著,想著今兒該走得遠點兒,家裡要給兒子娶新婦了,他得掂摸幾戶新人家…..
結果等了半晌沒見人出來,王二捧著果子又上前敲了一遍,怎麼還是沒人應門?這家門房病了嗎?
隔壁鄰居家的仆婦到點兒出來買早點,瞅見王二還在袁家候著,小聲招呼他:“彆敲了,快彆敲了!”
王二眼珠子一轉,立馬收拾攤子離了袁家,挪到隔壁的門前:“劉姐,他家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