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婦的眉毛眼睛亂飛,八卦道:“誰知道呢?昨兒個他家突然就被衙門裡的人圍了,裡頭的人都被帶走了!”
王二嚇了一跳:“全被帶走了?這是犯了多大的事!”
仆婦搖頭:“這咱們也不清楚,本來這袁家整天就神神秘秘的,當家的男人也不常回來,不知道私底下到底乾的什麼營生。”
兩人閒話幾句就罷了,說回正事上。
王二笑著捧上炸果子:“奶奶今兒可是想吃甜油炸果?剛炸出來沒多久,買十送一,您瞧瞧!”
仆婦接過來,遞上銅板:“奶奶正等著呢,我就不跟你多說了。”
“成,您忙!”
一樁買賣愉快達成,王二挑著擔子繼續去下一家。
這一早上串下來,王二竟發現有三戶人家敲門都沒了動靜,和旁的早餐販子一對,這樣的人家還有不少。
“這到底是出什麼事兒了?”
“我聽說這一片好像不少人家其實當家老爺是宮裡的太監……”
“太監?難道是宮裡出事了?”
“哎,我知道!我常串的一戶人家,家裡老爺在步軍統領衙門當差,那家的下人說這是在抓奸細呢!”
“抓奸細?難怪了,這不正打仗呢麼!”
……
王二在胡同裡聽了一圈下來,約摸明白了,合著朝廷這是抓奸細呢,沒想到這奸細能混到宮裡當太監,竟還攢下錢開府當了老爺,真是不簡單啊!
*
壽萱春永。
沈菡與太子、內閣及內務府的臣子正在列座議事。上首的主座空著,左右兩側的首位上分彆坐著沈菡和太子。
堂下立著一人,正是昨日在京中抓了一日‘奸細’的步軍統領費揚古。
費揚古將昨日查實的案情,捉拿的一乾人犯逐一稟奏:“現已查實太監袁大馬、袁立兒、王五、傅九、劉四等人,不但私販宮內冰山,且數年間於各宮內盜竊財物無數。去年八月間,連毛兒、張二套、狄合兒等人曾三次混進東華門,由馬道上城,至午門樓,偷出門釘四個、銅瓦四塊、銅散水三塊……”
沈菡聽著,覺得這夥人膽子真不是一般的大。
許是盜竊珍寶和首飾過於顯眼,他們竟異想天開,把心思打到了一般人注意不到的地方。
最後更是到了無所不用其極的地步——他們自己用繩索製成了蜈蚣梯,攀爬到了慈寧宮前殿的屋脊之上,偷出了龍口寶匣內的金錢、金銀錁子若乾,連簷頭的銅練都沒有放過,一並摘下來了。
費揚古:“今年三月初十日,袁大馬又約了太監狄合兒,數次由東華門馬道上西角樓,將寶頂銼出金屑,每次偷出二兩有餘……”
沈菡:“……”
有想法,這還真是變著法兒的撈錢啊,竟還能想到寶頂上的金子?
如此看來冰山果然是個引子罷了,真正捎帶出去賺錢的東西是這些。
沈菡:“銷路可已查明?”
費揚古:“稟娘娘,這些人盜得宮中財貨後,都交給了京裡德隆銅廠的廠長侯善祥,此人已被拿下,被捕時,手中尚有未賣出的金銀銅料。”
沈菡點頭:“做得好。”
——這位步軍統領沈菡之前當然是不認識的,但玄燁臨走之前特意單獨叫了幾個人讓她見見,其中就有這位費揚古。
玄燁當時道:“雖說京裡凡事都有內閣主理,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有什麼緊急的事情發生,有這幾個人,至少能保證你護住自己和孩子。”
他遞給她一方從未見過的印鑒:“這是朕的密印,見此印便如見朕。朕離開後,你若有什麼事需要人幫忙,可憑此印調遣他們。”
沈菡愣愣地接過來,聽到他對地上跪著的幾個人道:“若貴妃有事差遣,爾等侍貴妃,當如侍朕。”
“臣領命。”
……
不過沈菡雖然這次調用了費揚古,但步軍統領隻負責稽查城門、緝捕盜賊、申禁巡夜等事,查到這裡已經完成了任務,再查下去就越權了。
沈菡:“此案案情重大,一應案卷及人犯合該移交刑部處置,由刑部審訊後定案定刑……”
費揚古聽到德貴妃讓他將案卷及人犯移交刑部,配合刑部辦案,毫無異議:“是,臣定竭儘全力配合徐尚書查清此案。”
在座的除了太子,還有大學士伊桑阿,內務府總管大臣海拉遜,刑部尚書徐乾學、敬事房副總管李玉,但沒人主動說話。
屋裡所有人都沉默地聽著德貴妃吩咐步軍統領。
——說實話,他們可真沒想到,皇上竟私下給了德貴妃指揮步軍統領的權力……
這豈不是把整個京城的安危都交到了貴妃的手裡?
而且德貴妃不過一介女流,竟能這般迅速地拿下人犯,放出流言,穩住局麵……
伊桑阿垂首掩飾神色——此女胸有丘壑,不可不防啊。
沈菡安排完步軍統領這邊的事,又看海拉遜:“慎刑司裡扣下的幾個人犯,現今如何?”還活著嗎?
海拉遜心裡一緊,額上幾乎要滲汗了。他恭敬地上前,小心道:“稟娘娘,昨日,太監袁大馬吃不住刑,曾企圖畏罪自儘,好在監刑的太監及時攔下了。臣已命獄醫為其診治,性命無礙……其他人犯目下仍在受刑。”
沈菡聽完麵上沒什麼表情,淡淡道:“嗯,沒死就好。慎刑司裡都是老人了,什麼人能死,什麼人不能死,想必海大人比我清楚,就不用本宮多說了吧?”
海拉遜冷汗連連,跪下道:“是,臣再不敢有半點兒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