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相府。
大學士伊桑阿、太子的親舅舅常泰、索額圖的兩個兒子都在座, 且此時麵上無不愁雲滿布。
伊桑阿:“雖然皇上現在還沒有正式下旨,但流言傳了這麼久,皇上卻聽之任之, 毫無動作, 可見心中未必沒有這種想法。”
常泰攥緊拳頭:“一個包衣女子罷了,也配立為皇後?昔年太宗宸妃,那是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便是董鄂氏,也是正經的上三旗出身。烏雅家算什麼?也配做後族?”
屋裡其他人都沒接話,索額圖皺眉瞪了他一眼:“有些話,心裡想想就罷了,什麼時候也不該放在嘴上說。”
可這話, 卻是說到了眾人的心裡。
格爾芬:“阿瑪, 不是咱們不謹慎。可皇上這也太……就算寵愛德貴妃, 立為皇貴妃就是,立後?這讓太子以後如何自處?”
索額圖心中也不快, 可他比這些人都冷靜,也更明白皇上的想法:“太子為何不能自處?太子名分早定, 皇上隻是立後, 又不是要易儲。”
之前立孝昭皇後之時,太子就已經是太子, 那還是鈕祜祿家的女兒,也不見皇上猶豫半分。
難道就因為有太子, 皇上還一輩子不立後了?
格爾芬一噎,這哪能一樣,孝昭皇後又不得皇上歡心!
這愛新覺羅家也不知是犯了什麼邪,代代都是情種。先帝想立後, 皇上也想立後,太宗之時要不是有孝端皇後,說不定也想立後。
格爾芬:“這可真是……”
要是皇上將來被德貴妃迷昏了頭,也和先帝爺那樣來一句“四阿哥才是朕第一子”怎麼辦?
索額圖讓他念叨的煩躁:“行了行了,我這兒也正煩著,你除了火上澆油還會不會說點兒彆的。”
格爾芬見父親發火,哂哂地閉上嘴。
這一屋子人,反倒是遞來消息的伊桑阿麵色最為平靜:“皇上想要立德貴妃為後的想法,估計不是一天兩天了。之前皇上親征之時,我曾親見德貴妃調度步軍統領和內務府總管大臣。若非皇上授權,費揚古和海拉遜絕不會對她這般言聽計從。”
而皇上若非心裡待她不一般,怎麼會給一個女人這麼大的權力。
屋裡靜默下來,這也是他們最怕的一件事——不怕皇上寵愛這個女人,隻怕皇上不隻把她當做寵愛的女人。
伊桑阿想起當時德貴妃的氣勢:“此女行事既有章法,又有手段,完全不似深宮女子。倒與昔年的孝莊文皇後,有些仿佛。”
或者說,她的作風處事,很像皇上。既圓融,又果斷;既周全,又不拖泥帶水。
伊桑阿:“如果沒有皇上的教導,我不信一個深宮婦人能學會這些。”
孝莊文皇後那是在草原和亂世裡曆練出來的,德貴妃最早不過一個默默無聞的小格格,去哪裡學來這些手段?
索額圖現在最依仗的就是這個位高權重的女婿:“那依你之見,咱們現在當如何是好?”
伊桑阿想了想:“皇上現在雖然隻是放出了一二風聲,但依我對皇上的了解,皇上既然已經開始有所舉動,那必定是心意已決。旁人再如何,恐怕也很難動搖皇上的決定。若是咱們貿然……說不準皇上正等著人跳出來,恐怕反倒會落下把柄,於太子不利。”
畢竟現在看來,皇上隻是想立後,並沒有易儲的打算。
德貴妃尚未露出馬腳,四六兩位阿哥也一向恭敬。既然尚未危及太子,他們若是主動做什麼,讓皇上知道了,隻會讓太子背上不孝不悌的嫌疑。
所以伊桑阿的意思是,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索額圖皺眉,心裡不大認可——這烏雅氏都要封後了,再繼續這麼乾看著,等真出了什麼事就完了:“她尚未露出馬腳,是因為從來沒有事情需要她露出馬腳。”
那就給她一件事!
德貴妃到底有沒有奪嫡之心,是敵是友,一試便知。
如果是敵人,自然要除掉;但如果不是,或許未必不能拉攏為一方強援。
屋裡眾人都看索額圖,不知他想怎麼辦。
伊桑阿:“嶽父的意思是?”
索額圖皺著眉頭思索片刻,沉聲道:“明年就是選秀之年,太子的年紀也實在是不小了。”
但太子妃遲遲沒有眉目,如今大福晉即將產子,太子身邊卻連個侍妾都沒有。
這裡頭皇上究竟是個什麼意思,他們也該試探一二。
索額圖吩咐常泰:“你明日去園子裡當值,去見一見太子......”
此事若是運作好了,說不準還能一箭雙雕,總不能真的什麼都不做,眼睜睜看著德貴妃輕而易舉登上後位。
“聖旨一日未下,便有一日的變數,總要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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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裡收到立後風聲的非隻一家,但除了太子一派,其他人與沈菡的利益關係並沒有那麼大,立場也沒有特彆對立。
甚至有些人對此樂見其成。
明珠聽到消息就很高興:“我看皇上這是對太子起了防備之心了。”
如此看來,上次之事,他們果然是賺大了。
那般情形下,皇上若再不知道打壓一下太子的氣焰,那就不是皇上了。
手下卻是誤會了:“難道皇上想要易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