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礁對於現任的長安知府當然不可能一無所知。
他早就打聽過辛知府的出身、背景,甚至還知道,辛知府高中進士的那一年,會試的主考官難得的既不是孫閣老,也不是孫閣老的黨羽,而是一位很有名望又沒怎麼卷進朝中政鬥的大學士,鄉試時的座師同樣與孫派沒有瓜葛。因此,辛知府連師門與官場背景都足夠“清白”,怪不得會得皇帝看重,近十年來連連提拔,還能放心放到長安知府這個位置上來。
而辛知府本人名聲不錯,才乾也有,在長安知府任上戰戰兢兢,沒出過什麼差錯。與前任黃知府相比,他可能跟鎮國公府的關係冷淡些,但與陝西都司則相處融洽,從不會故意跟本地軍政大佬們過不去。陝西官場的氣氛整體是和睦的。
這樣一個人,有什麼必要在鄉試榜單上做手腳呢?他難道就不在乎自己的名聲了?
若他真有意打壓金嘉樹一個小秀才,在閱卷的過程中發表意見就可以了。照海棠從祖母馬氏那裡聽來的消息,金嘉樹原本的成績並不算突出,在榜單上的位置也靠後,可見文章還有許多不足之處。辛知府隨便找個理由貶一貶,把人踢出正榜,又算什麼難事呢?其他的考官們隻會把精力放在那些名列前矛的才子文章上,又怎會在意一個成績中下的士子的排名?可辛知府非得等到拆封揭名,再做手腳,還當著在場那麼多考官的麵做,也未免太不愛惜羽毛了吧?
海礁理解不了辛知府的用意。
不過,辛知府的夫人便是乾清宮舊人,夫妻倆都算是皇帝心腹。他總不會無緣無故就跟金嘉樹過不去。難道是皇帝授意的?
海礁與小妹海棠對視,皺起了眉頭:“宮裡……出什麼變故了嗎?我記得先前聽說的消息,許賢妃依然極得聖寵,皇帝那年病重時,堅持下旨命八皇子出閣讀書,還安排了幾位有名望的翰林學士做他的老師,幾乎已算是向世人表明他屬意的儲君人選了吧?皇帝病愈後,這事兒也沒更改。朝裡朝外應該都對儲君人選心裡有數了。皇帝甚至還降過孫貴妃的位,讓她從貴妃淪為嬪,位居許賢妃之下。隻是後來孫嬪在禦前苦苦哭求懺悔,還病得快死了,皇帝才看在過去的情份上,重新恢複了她的貴妃身份。可孫貴妃後來病情好起來了,皇帝便對她態度冷淡了許多,隻獨寵許賢妃一人。照理說,皇帝對許賢妃應該沒什麼不滿才對呀?為何要阻礙小金考取舉人功名?”
金嘉樹隻用了四五年的時間,就考得了秀才功名,還能參加鄉試。他有多努力,海礁全都看在眼裡。想到好友寒窗苦讀,一心隻盼著能進京與親人團圓,卻被皇權所阻,他心裡便忍不住生氣。
海棠想了想,小聲道:“興許就是因為皇帝對許賢妃沒有不滿?他隻是不想讓金嘉樹進京而已?雖然外人都以為金嘉樹是許賢妃的外甥,但實情如何,你我是知道的。金嘉樹也算是許賢妃的一個把柄。大概皇帝不想在儲君之位塵埃落定之前,生出什麼變故來吧?”
海礁挑了挑眉,抿唇道:“這話雖有道理,但事到如今,還有什麼人能在小金與許賢妃的真正關係上做文章,牽連到八皇子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