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漠望著屋外的雪,喝著溫熱的酒,待在這狹窄處,聽老柳講他幾個兒孫是何樣的性格。
一壺酒喝完天已不早,他讓老柳早些回去安睡,自己依舊留在了這方天地。
這一日,齊玉想著季子漠的那些話,委屈的眼淚就想落下。
若是隻有前麵的話,他不至於如此,可季子漠,竟然,竟然認為他和彆人有了苟且,腹中還有了孩子。
粗想是惱恨,細想,卻悲的發苦如黃蓮。
季子漠認為他和彆人有了苟且,和彆人有了孩子,卻依舊能談笑以對,說到底,不過是心中一絲一點都無他,才能毫不在意。
他們拜了天地,結為夫夫,他的夫君,心中絲毫無他。
那顆想靠近的心落了雪,再無暖意,冰涼入骨。
想一次委屈一次,委屈的多了,像是已經好了。
等到落雪時,他再想起,除了心內綿密的疼,再無彆的了。
齊玉坐在桌前,翻著賬本,除了眼上的紅還未散去,一切如往常無二。
司琴一會換盞茶,一會弄碟子糕點,反反複複的,明擺著有話說。
齊玉翻了頁數:“今日若不是天塌下來的事,就莫要跟我說。”
司琴整擺弄著桌上的碟子,聞言哦了聲,垂頭喪氣的安靜下來。
夜已深,齊玉洗漱後睡去,一夜雖醒來兩次,大體上卻也算睡的安穩。
雪下了一夜,積雪把樹枝壓的彎了腰。
路難走,齊玉讓人去問季丫和季安,是否還想過來,兩人都想過來用飯,齊玉就邊看賬本邊等兩人過來。
季丫和季安一到,就伸著脖子往左右看:“嫂嫂,我大哥呢?”
齊玉放下手中書:“不知。”
若是之前,他會想季子漠去了何處,是否去了不該去的地方,昨日想通後,便打算以後兩人橋歸橋,路歸路。
明麵上的夫夫關係無法橋歸橋,心裡總是要做到的。
季丫失望的哦了聲,季安心裡嘀咕自己大哥怕又是去了花船青樓處。
司琴欲言又止,讓人擺飯,等到季丫和季安離去後,小聲道:“少爺,姑爺在門房處待了一天一夜了,昨天還下了一夜的雪,是否先讓他回來?”
昨天少爺被氣成那般模樣,她自然也是氣的,可氣歸氣,姑爺畢竟是自家人,萬一身子折騰壞了,以後吃虧的還不是自家姑爺。
齊玉未問季子漠去了何處,心裡和季安想的是差不多的,覺得他總歸是出了家,好一些是去酒樓,差一些是去青樓。
他羊毫上的墨滴落宣紙上,暈染成一團,商談好從此死寂的心,此刻不甘心的跳動了下。
齊玉垂眸,鴉睫微微眨動:“他為何在門房待了一天一夜?”
見齊玉情緒平和,司琴忙道:“姑爺知道惹少爺生氣了,就在門房處等著少爺消氣,老柳說少爺昨日白天伸頭看了好些次,看少爺是否讓人叫他回去。”
“不過落了雪後就不再看了,不知是嫌冷了,還是覺得少爺不會讓人喚他回去了。”
窗外的枝丫上,不知哪裡來了隻五彩的鳥兒,叫聲清脆悅耳。
當心臟不由自主的悸動時,齊玉指尖的筆落了地,臉色煞白,渾身泛起深深的恐懼。
他低頭看向胸口處,看了許久許久,最終,痛苦的閉上了眼。
門房處睡不下一個人,昨日老柳走後,阿吉跑回下人房,抱了床被子過來。
季子漠聞著上麵的味,差一點沒吐出來,直接讓他抱了回去。
季子漠烤著火,靠在牆角昏昏沉沉睡去,連半夜炭盆的火熄了都不知。
幾起沉浮,他又被困在了回憶中,一個個離家出走的夜晚,初夏秋冬,風霜雨雪,那人從來不會找他。
她打了他,他在樓下坐一夜,第二日自己回家,她打著哈欠起床,斥責他怎麼還未做飯。
後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他都期許著,她能下樓來找他一次。
他跑的不遠的,就在樓下。
滾燙的額頭覆上微涼的手掌,季子漠無意識的蹭了蹭,呢喃著:“媽。”
隻一個字,似委屈,似得償所願,如滾燙的熱油,整瓢潑在了齊玉心裡。
他讓人去請大夫,輕聲喚著:“季子漠,回去睡。”
季子漠,回去睡。
季子漠,回去睡。
季子漠,回去睡。
這句話,他等了很久,很久,數不清是多少個日夜。
睜開千斤重的眼皮,分不清今夕何夕,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誰,微微傲嬌道:“你不來接我,我就不回去。”
他的眼眸水光瀲灩,折射星光無限,齊玉本就氣還沒消,被季子漠這句嘚瑟的話又氣到了,直接起身想讓阿吉和司平扶他回去。
猛不防,剛做了個起身的動作,就被人大力的拉到懷裡。
季子漠死死抱住他,猶如溺水的人抱著救命稻草:“我聽話,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你愛我一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