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玉走在一旁, 把披風的帽子給季丫戴嚴實:“之前是我娘讓人給她配了解寒丸,她和季安被人趕出門,兩個人徒步走回杏花村, 這幾日斷了藥,又挨餓受凍的,之前養的怕是又回去了。”
季子漠:“知道是哪個大夫配的藥嗎?”
齊玉:“是家裡的大夫,不過是聘著的。”
聘著的無需流放, 隻不知現在何處, 估摸著不好找, 其他大夫應該也能配。
還不等季子漠細琢磨, 齊玉就說:“解寒丸的方子我看過, 也問過, 說是其他大夫也能有, 不是太難得,就是用藥珍貴些。”
季子漠從現代而來, 初到此處,把自己定義為旁觀者,理智冷靜,那日季安跑回杏花村,他袖手旁觀, 毫無波瀾。
季丫往日一口一個大哥,望著他滿眼孺慕, 季子漠以為自己對她是好的, 現和齊玉比, 才知自己是如此不儘責。
齊玉都看過她的方子,知道她吃的什麼藥,而季子漠看到她麵色紅潤了些, 什麼都未曾關心。
季丫趴在他背上睡了去,睡夢中還是咳嗽的,但比醒著時好上許多。
齊玉落後了季子漠半步,瞧著季丫彆往一旁歪:“留季安一人在家可行嗎?”
季子漠:“就是要留他一人在家,我們倆在家不合適,季安人小,能削弱彆人的緊張尷尬,等到今日過了,日後誰都不提,當沒事一樣過去就行。”
“我們在家,用什麼態度都不合適,冷著臉,他們會覺得我們是敵對關係,笑著和善,又會想著我們好欺負。”
齊玉看他:“所以你故意讓季安說,我們是出來典當東西的,然後又說一切都是誤會,點出要回東西都是無奈之舉,又給他們找了個台階下。”
季子漠:“嗯,如果我們不生活在杏花村,得罪不得罪他們都無礙,我懶得廢這個心,按照你說的直接告官就行,現下我們日後如何還不知道,能和平解決還是和平解決。”
季子漠年歲十八,哪怕再是聰明沉默,多多少少也是帶著幾許嫩氣,他包裹著幾個人的天地,事事謀劃著。
齊玉側目看到他背著人,眉頭擰起,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疼,他心疼他。
“是不是覺得我更能算計,更怕我了?”季子漠似是開玩笑的說道。
齊玉呼吸一滯,心猶如被虎爪刺穿,下意識反駁道:“我沒有。”
季子漠笑了笑沒和他爭論。
兩下安靜中,齊玉突兀開口:“對不起。”
突如其來的道歉打斷了季子漠的思想,他看過去:“對不起什麼?”
齊玉口苦如黃蓮,艱難道:“我比你大三歲,卻什麼都幫不上忙。”
季子漠笑意加深,拉長尾音道:“哦~~~大三歲啊,我聽你這語氣,還以為是大三十歲呢!”
他故意往齊玉那邊擠:“哎,你三十歲會變成什麼樣子?會變胖嗎?你現在太瘦了,以後還是多吃點,彆挑食......”
季子漠話題扯到天邊,說個不停,齊玉:......
“我不挑食。”齊玉鄭重聲明。
季子漠撇撇嘴:“哦,不挑食,就是不吃蔥花,不吃蘿卜,不吃山藥,不吃羊肉......”
聲明被打臉,齊玉閉口不言。
路程太遠,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話,似也察覺不到累。
齊玉:“你對每個人都這麼觀察細微嗎?”
季子漠:“下意識行為。”
齊玉:“不累嗎?”
季子漠腳步微不可見的頓了下,過了好一會,他淡漠道:“還好吧!習慣了。”
“我背一會小丫。”
“不......”
季丫醒來,齊玉不由分說把她挪到了自己背上。
不大的孩子,背久了自然是累的,季子漠渾身一輕,站在黃土被風清揚的小道上,看著齊玉輕盈的腳步變的沉重。
齊玉覺得季子漠複雜難懂,季子漠雖未覺齊玉難懂,卻也是覺得他複雜。
齊玉會下意識的怕他,怕他做的那些事,可過不了一會,又會毫無防備的對他。
天上霧白,濕冷撲麵,直往骨頭縫裡鑽,行至一段路,季子漠想背回季丫,齊玉躲著他硬是不肯,說一人背一半路。
季子漠當真是咬牙切齒了起來,第一次發現,齊玉的性子跟驢一樣倔。
昔日富家少爺,今日落魄隻能走路進縣城,不用進去就能知道旁人是如何的譏諷,季子漠領齊玉找了個偏僻遮風地。
“你在這裡等我,我辦完事就回來。”
說著抱起季丫往縣裡走,走到縣門外,懷裡的季丫趴在他懷裡,指著後麵輕聲問:“大哥,我們不等等嫂嫂嗎?”
季子漠猛的回頭,五步遠外,齊玉不緊不慢的跟著他。
他走回去,見他渾身緊繃著,唇上都無了血色。
季子漠視線在那唇上打轉,放柔聲音問:“不怕?”
因少時的一句玩笑,拖到二十一都不說親,因董寒玉上門的兩句譏諷,直接氣的大病不起,如今異樣眼光隻會更甚,齊玉如何能不怕。
入目的縣門威嚴莊重,百年間守護著縣中百姓,可此刻在齊玉眼中,卻是個吃人的妖怪。
他腦中浮現著畫麵,狼狽的走在街上,喪家之犬的狼狽,一旁人的大大小小指指點點的譏笑著。
齊玉袖下的手無力虛弱著,他想說個不怕的,張了張嘴發不出一言。
季子漠歎氣,餘光瞧見遠處樹林幾棵柿樹,指了指說:“家裡沒吃的,你去摘點柿子,我們等下帶回去,要不然出來再摘要天黑了。”
如掩耳盜鈴般,這話為何兩人心知肚明,齊玉看著他,眸中儘是委屈掙紮。
“快去,等我回來送你個東西。”季子漠壞笑著眨眨眼。
齊玉終是認了輸。
季子漠看著他一步三回頭的走遠,低頭衝懷裡的季丫笑著道:“嘖嘖,我怎麼感覺他也把我當大哥了,比你還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