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水缸半人高,胖的累贅,季安扒拉著缸沿,從裡麵麥糠中扒拉出來一個柿子:“大哥,柿子都在這裡麵呢!要吃嗎?”
季子漠:“太涼,拿幾個到上麵烤著吃。”
季安說好,就又彎腰去扒拉柿子,扒出來遞給季丫,季丫拿著放在一旁的小筐裡。
季子漠手摸著缸沿走了一圈:“這個缸也是大姐自己弄下來的?”
季丫說:“對呀,大姐睡不著的時候,就出來挖地窖,有一天就突然挖好了,她晚上把缸挪出來說放到地窖,我和季安要幫忙她不讓,大姐把缸背在身上,還跟我們笑著說,看看缸能不能把她砸死。”
“小丫當時害怕死了,然後大姐在底下笑,說沒砸死,還哭了,我問她為啥哭,她說背缸太累了。”
說完季丫低著頭哭了:“大哥,我想大姐了。”
季子漠背過身,眼眶也有些泛紅,似是無數酸楚湧上心頭。
他叉著腰站的沉穩,卻是肉眼可見的難受。
齊玉很笨,不會安慰人,他挪了半步上前,把手輕輕落在了季子漠頭上,學著他哄他的模樣,慢慢揉了兩下。
季子漠傻了一瞬,轉頭看到他清晰可見的擔憂與心疼,猝爾笑了。
似是吃了靈丹妙藥,那些酸楚退到了心底,發疼的嗓子口通順了起來,話能吐了口。
季子漠拉下他的手,牽著走到季丫麵前蹲下:“到時候我打聽打聽大姐去了哪,帶你去看她。”
季丫看著他,哭的斷斷續續道:“我,我知道,大姐說,姐夫是鎮平縣,王家村,叫王大柱。”
季子漠怔楞了下,隨後承諾道:“年前事情多,等到過完年,天氣暖和一點的時候,我帶你和季安去看看她,好不好?”
季丫季安點頭如搗蒜,追著道:“大哥說話算話。”
季子漠點頭:“大哥說話算話。”
季安爬著梯子出了地窖,季子漠把季丫抱出了地窖,讓季安帶著她去玩。
季安說:“我守著季丫去村口的杏花樹下玩,那邊有粗沙,大哥剛才教我的幾個字我還不會寫,我去沙子上練練。”
他牽著季丫蹦蹦跳跳的走了,不用操心生活,季安整個人都鬆快了不少。
季子漠見齊玉在地窖裡不出來,又扶著梯子下了去。
齊玉蹲在角落動作著,從背後看不出在做什麼。
“怎麼了?”
“酒。”
“什麼?”
齊玉側過身,指了指:“封壇的酒。”
埋在泥土裡的壇子一朝露麵,上麵沾染了塊塊濕泥,季子漠蹲下身。
壇身上用漿糊貼著紙張,紅色早已褪去痕跡,季子漠用拇指抹去上麵泥土,能隱隱約約看出女兒紅三個字。
大戶人家女兒出生,會在家裡種桃樹,埋一壇女兒紅,待到出嫁時取出。
農家女孩不值錢,如此做的寥寥無幾。
原身父親是秀才,不知是真心疼愛,還是附庸風雅,埋了女兒紅,種了桃樹。
兩人把女兒紅又埋在原地,齊玉不解道:“桃樹種在哪裡了?不應當是種在院子裡嗎?”
季子漠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就是現在杏樹的地方,桃樹在我爹死的那年枯了,後來移了杏樹進來,埋在樹下的酒應該是季蘭移到這裡的。”
季子漠就地坐在地上,齊玉隨著他坐下。
“我爹死後,我娘除了對...我和聲細語,對季蘭,季丫季安非打即罵,脾氣不定,上一刻一家人好好吃著飯,下一刻就能掀了桌子,揪住剛會走的季丫打一頓。”
“上一刻喊著下地乾活,下一刻就煩的踹門,說不去了要回屋睡覺,有時候想明白了,又在夜裡哭整夜,說不該打人,說以後再也不打季丫季安了,但是她控製不住自己,日子依舊。”
“季蘭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裡長大的,她抱著季丫季安睡,有點風吹草動都會驚醒,上地乾活都要把季丫背在背上。”
“她熬了很久,前幾年我娘死了,原本就窮的家辦過喪事後是一文都不剩了,季蘭來找...我,想讓我幫把手,能不能每天從書裡抽出點時間,哪怕是掃個地都行。”
原主的記憶季子漠都有,腦海中那個瘦弱姑娘站在黑夜的陰影裡,快要崩潰,想要得到一絲希望,一絲救贖,隻要原主說個好,她都不至於絕望。
那個時節,她要的不是原主做些什麼,隻想證明,堅持不下去的時候她不是一個人,她的弟弟能幫她撐一撐,哪怕是言語上的。
季子漠眼眶有些紅,對齊玉聳了聳肩道:“怎麼說呢!就拒絕了,還說他要去縣城見友人,都無一身合適的新衣。”
“她從陰影走入黑暗,徹底麻木了,幾天後她捧了一身新衣進來,上麵還有三兩銀子,說她選了個人家,這是她的聘禮,不要問她嫁到哪裡,以後就當家裡沒有她這個人了,天高路遠就當她死了。”
她嫁了誰,嫁到哪裡,一點信息都沒告訴原主,卻背地裡和季丫偷偷的說了,還是未狠下心。
“我上次拿回來的野雞記得嗎,你不會真信是撿的吧?”
齊玉是個很好的傾聽著,他靜靜的看著他,不打擾不詢問,等到被問時才會開口回答。
“不信。”
季子漠詫異:“不信那你沒問我?”,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