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凜冽,細雪綿綿地自天穹落下,讓這本就銀裝素裹下的夏國都城內的寒意又增了數分。
在此等惡劣的環境裡,尋常百姓或許還需要為了自己的生活而四處奔忙,但對那些權貴人家來說,留在家中,或烤火飲酒,或在生滿了火盆的暖閣中欣賞雪景才是最為愜意的享受,應該很少有人會選擇在此時外出。
但今日的興州城內的不少權貴卻做出了有違常理的選擇,比如細封遙,這個細封氏的三公子,貴為朝中三品大員的他居然就這麼頂著不斷落下的細雪立在了一扇緊閉的門戶前,久久都沒有動彈。
他已在此站裡足有半個多時辰,終於,似乎是有感於他的誠意,那扇氣派的門戶緩緩而開,一名下人謙恭上前:“細封公子,太子有命讓您現在就入府說話。”
能讓細封遙在外喝風吃雪這麼久,也隻有如今夏國的太子能做到了。而在聽到這話後,都快凍僵的細封遙精神頓時就是一振,忙抖去身上已融化開來的雪水,便應了一聲,急步跟了那下人進門。
在沿著曲折巧妙的廊步走了有好一會兒後,他們才終於來到了一座構思巧妙,三麵臨湖的亭閣之前。此時那亭閣的左右兩麵都用厚厚的毛氈覆蓋著,隻有對著湖麵深處的那一麵是放開的,能讓人坐在亭中既不會太受風寒,又能欣賞到這等靜雪風光。
太子李仁愛此時便身在其中,邊上生著數個火盆,麵前的桌案上還擺著不少酒菜,正自怡然自得地與身邊兩名文士打扮之人說笑著飲酒賞景。已來到亭前的細封遙在見到這一幕後眼中閃過了一絲羞惱,但很快又被他隱藏了起來,換作一副乖順的樣子,低頭報道:“罪臣細封遙參見太子殿下。”
太子卻並不急著回應於他,而是繼續著自己眼下的話題:“你們說,我們這裡的安排比之宋人王公的享受如何?”
兩名心腹聽了這話自然是一陣賠笑道:“宋人縱然再有錢,但論起富貴來也是比不得太子您的,想來他們在如此雪地裡也是不可能如太子般臨湖賞雪景而不必擔心受了風寒影響的。”
“哈哈,想來應該就是如此了。”太子很是高興地點頭道:“聽說這次有宋國來使賀父皇聖壽,孤倒是真想與他們見上一麵,問問他們對此的看法呢。”說到這兒,他才轉頭看了已等了好一會兒的細封遙一眼:“進來說話吧。你有何罪過,居然要特意跑來見孤請罪?”
細封遙趕緊微弓著身子走進亭中,直到這時才感到身上一暖,這裡比之外頭可要舒坦太多了。但他的表情卻依然拘謹:“臣知道前日所為有欠思量,本想著為太子奪來一匹難得的好馬,結果卻……還望太子恕臣妄為之罪!”
自前日南門那一鬨之後,細封遙當真是不安到了極點,因為他很清楚自己讓太子在眾人麵前丟了大臉。為此,他這幾日已連續前來請罪,也直到剛剛才被允準入內。
“哼,自作主張,辦事不力,連自己家裡的人都看不住,你讓孤今後如何重用於你?”太子臉色一沉,數落起來。但這話落到細封遙耳中卻是讓他心中再是一寬,太子能這麼說便是依然將自己視作心腹了,當然這也得看他接下來的彌補與表現才行。
所以在又一次低頭認錯後,他便小聲道:“太子恕罪,臣知道自己所犯之錯不是輕易能彌補的,所以這次先欲為太子出一口惡氣,將前日殺馬的人犯處決了!”
“哦?你派人動手了?”太子並沒有太大的意外,孫途前日所為讓他丟臉是真,但最被打臉的卻還是細封遙,所以對方有此做法也在情理之中。
“今日一早,那個叫孫千裡的罪人便已獨自出門,臣前不久便已派了手下精銳前往誅殺,想必用不了多久,此人的首級就能被呈送到太子麵前,作為今日賞雪的佐酒之物了。”
“那就在此等上片刻吧,希望細封遙你不要再讓我失望了。”太子臉上終於有了些滿意的笑容。殺掉孫途自然是一個挽回顏麵的好辦法,好叫其他人知道與自己為敵是個什麼下場,而且動手的還不是自己手下之人,哪怕真出了什麼差錯,也是細封氏內部的爭鬥,與他這個太子是全然無關的。
見太子露出笑容來,細封遙才終於徹底放下心來,這次自己的彌補總算正確而及時。現在就隻看孫千裡的首級何時能被手下人帶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