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21 影子(1 / 2)

我的民俗怪談 冬行意 7677 字 2024-03-08

王永柱呆了一呆, 沒反應過來。

什麼叫做……不知道哥哥長什麼樣?

他盯著鈴蘭苦惱皺起的眉眼,認認真真打量她。

她大得有些過分的瞳仁盛滿了困惑,這讓他仿佛又回到好多年前, 看著女兒算數算不出來的苦惱。

王永柱聲音啞得厲害:“什麼叫做……描述不出來?”

鈴蘭歎了口氣,放棄了思考, 直言道:“倒也不是描述不出來,隻是說了你們都聽不懂。”

王永柱說:“你說來我聽聽。”

“我哥哥……他長著兩個眼睛, 一個鼻子,一個嘴巴,還有一對耳朵。他的頭發是短的, 比我的短,不過比你長, 大概這麼長。”鈴蘭比劃了一下長度,又指了指王永柱身上, “他總是穿著一身白,那是實驗室的工作服, 胸前的口袋裡總裝著點東西, 那是幾顆給我準備的糖果。他不戴眼鏡,沒有近視。”

“哥哥比你還要高一些, 手掌很大, 背很寬厚, 聲音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

她一通比劃完之後,抬眸看向王永柱:“我已經把我哥哥的樣子告訴你了, 那麼,你見過我哥哥嗎?”

“對了。”鈴蘭笑起來,“他的名字叫商陸,是一味中草藥的名字。我叫鈴蘭, 是一朵很漂亮的花,也是一味藥,我們連名字都是差不多的。”

王永柱聽了,長久地僵住,臉上不知道該擺什麼表情好。他似乎想笑一下,安撫一下鈴蘭,一咧嘴,唇肌卻顫了顫。

怪不得、怪不得……

他露出了一副格外辛酸的表情。

看到他嘴唇的弧度,等待著正經答案的鈴蘭心裡莫名一酸,生起氣來——為什麼要笑啊?她說了什麼很可笑的話嗎?

她生氣到甚至想把送出去的花冠拿回來,但送出去的禮物不可以拿回來,她不能這麼做。

鈴蘭隻能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可以笑我,但不能笑我的哥哥!”

“不……不,我沒有笑你,也沒有笑你的哥哥。我是在笑我自己太不敏銳,這麼久才看出來……”王永柱一頓,看向鈴蘭,認認真真地說道,“對不起,我沒有見過你的哥哥,不過如果以後看見他,我一定會轉告他,說你在找他。”

鈴蘭將信將疑,不過也不打算計較了。

一個動不動就被汙染的人,估計也幫不上什麼忙,鈴蘭還是打算自己靠自己。

王永柱還是看著她:“你不知道哥哥長什麼模樣,為什麼能辨認出太陽來?你是怎麼知道的?”

鈴蘭撇了一下嘴巴,不想回答這麼簡單的問題,隻不過王永柱答應幫忙找哥哥,她就勉為其難解釋好了。

鈴蘭說:“其實是影子。”

“影子?”

“嗯,對。你知道日晷嗎?”鈴蘭沒等王永柱回答,隨手從地上撿起一根樹枝插在地上,然後說:“這就是觀察時間的最古老的方式。”

“插上一根直立的樹枝,通過觀察它落在地上的影子來判斷天色的變化,就是時間的流逝。我們在地麵的影子沒有變換過方向,所以太陽的方位也沒有任何變化。”

這就是鈴蘭眼中的世界。時間沒有被定義成為鐘表,而是太陽,是日晷的影子。

人就是人,動物就是動物,如此簡單。

這也是為什麼她總是不會被汙染的原因。

她眼裡的世界和王永柱是不一樣的,從一開始就不一樣。

王永柱大致明白了,沉默著點點頭。

他瞟向張屠戶的屍體,走過去,把張屠戶一直沒有合上的眼睛用手合上。

鈴蘭走過去問道:“這個人怎麼辦?”

王永柱說:“葬了吧。”

“那要舉行葬禮?”

“不,不用了。”王永柱搖搖頭,“除了我們,應該沒有人會來參加。”

“哦。”鈴蘭沒有糾結,“那就挖個坑,然後埋了吧。”

關於墳墓的選址,他們沒有特意挑選彆的地方,而是就地把張屠戶埋在這個長滿粉色小花的矮坡上。

這裡視野開闊,風景很好,張屠戶沒事坐在坡上往下看,心情應該也會很好的。

兩人一起行動起來總是特彆快,沒多久,王永柱和鈴蘭就把坑挖好了。

他們兩人抬著把張屠戶埋進土裡,又用土蓋上,把土堆成一個小丘,這簡易的墳墓就算完成了。

本來鈴蘭還想把張屠戶的砍刀埋進墳墓裡,但王永柱覺得他應該不會喜歡,所以就留了下來。

王永柱用他的砍刀砍了一棵樹,削成了一塊墓碑,插在墳墓前立著。

他想寫什麼,但腦子卻在這一刻卡殼了。

“我沒讀過幾天書,你來給張屠戶寫點什麼吧。”

按照下葬的規則,是需要在墓碑上寫下一些墓誌銘的。鈴蘭知道,但沒有寫過墓誌銘。雖然她學習的時候成績還可以,但這件事可真難倒她了。

鈴蘭急得抓頭發,想了好一會兒,要動手了,但頓住,抬起頭來看王永柱,問了一句話:“所以……張屠戶的名字叫什麼?總不能寫張屠戶吧?屠戶應該是職業,不是名字。”

是了,張屠戶叫什麼?

王永柱被這個最為簡單的問題難住,什麼都說不出來。

因為沒有人知道張屠戶叫什麼。

名字都不知道,還寫什麼墓碑?

王永柱看著空空的墓碑,不知道是什麼心情。

鈴蘭見他也想不出來,歎口氣,然後放棄了。

她拍拍手掌上的泥土,說:“算了,那就留著吧,苗兒村的村民應該知道,讓他們來寫就行了。”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