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壓之下巋然不動。
這便是許景摯想要的太子之姿。
許景摯是明君,他惜才。
他不忍心讓北寰言在這場紛爭裡不能脫身。
“勤王府在許都本就應該有府邸,”許景摯道,“蔚巡生一直住在臨府不合適,一會兒他們來賀壽,孤便賞他們一處宅子,不日便讓他們搬出去吧。”
北寰言緩緩一禮,沉聲道:“恕臣不能遵旨。”
許景摯盯著北寰言,眸光漸冷。
北寰言道:“勤王府與西域互通的折子剛到禦前,陛下就著急讓他們與臣劃清界限,反倒像是勤王府真做了什麼見不得人事,才讓陛下不得不把臣摘出來一般,賜給他們宅子。朝堂議事這事鬨得滿城風雨,很快那些平日裡與姚子安走動的許都軍門就會退避三舍。若此時,我也如此,那才真是世態炎涼。陛下,西境勤王府本身就遠離許都,人遠著,不能讓他們心也遠了,不是嗎?”
許景摯垂眸沉思了許久,才揮手讓北寰言退下。
這事他自有定奪。
北寰言從禦書房出來,直奔宮門。
等馬車的時候,他才發覺自己後背發涼,出了一身的虛汗。
淩信駕車來看北寰言臉色不好,下車問他怎麼了,北寰言隻能搖頭。
他總覺得有什麼事開始變味。
那是一種逐漸脫離掌控的不安感。
陛下方才那是什麼意思?
北寰言不敢往深了想。
*
蔚巡生進宮朝賀回來,前腳剛進臨府,後腳就有禦史送調查令來要蔚巡生跟他走一趟禦史台。
門房連忙著人去通知小主子。
流雲來稟說禦史台來人了,北寰言這才匆匆從蔚兮堂裡出來,快步到花廳請禦史喝茶。
來人很是客氣隻說公務在身不便耽擱,茶就不喝了。
北寰言一禮,緩緩道:“世子才從宮裡回來,還沒落定又要奔波實在辛苦。不如讓世子午休之後再去應差,可好?”
禦史台的人很賣北寰言麵子,畢竟勤王府這事還沒定性,蔚巡生隻是協助調查,並沒有真憑實據,他還是世子之尊,輕易得罪不得。
北寰言說下午他親自送蔚巡生去禦史台,禦史才欠身行禮。
禦史走後,北寰言從衣袖裡抽出一本折子遞給蔚巡生道:“趁著這點時間,你最好與姚子安商量個對策,再去禦史台。”
蔚巡生接過,也不著急看,隻是笑盈盈道:“你今日上朝去,不會是得到了消息,專門替我們西境說好話的吧?”
蔚巡生這人太蹬鼻子上臉。
北寰言不想跟他廢話,伸手要拿回那本折子。
蔚巡生立即把折子藏在身後:“給我的東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北寰言淡然道:“我看你似乎不需要這折子,也能應對自如。”
“那可不行,”蔚巡生寶貝地把折子塞進懷裡,“你給的東西我自然要收好,萬一上麵有什麼情話呢?”
蔚巡生說這話的時候,眉眼裡全是調戲。
北寰言不吃這套,轉頭去看束茗:“世子妃臉色不好,讓小芷給世子妃把把脈看看是不是中暑了?”
蔚巡生一聽束茗臉色不好,立即不在纏著北寰言,轉爾去關心自己的妻。
北寰言鬆了一口氣,去後院藥廬找淩芷。
淩芷正頂著烈日蹲在藥園裡看她新種下的曼陀羅。
她這次回暮雲峰跟著劉謙好好學習了如何在東陵氣候環境下種植曼陀羅。
劉謙所有的經驗都記在腦子裡,不成書冊沒辦法傳播。
淩芷隻能學會了以後,回許都自己種的時候在冊子上好好記錄。
這是太傅教她的。
太傅讓淩芷現在把種植曼陀羅的過程寫成日記,日後好交給禦醫院編成書,在全國推廣。
淩芷自從新一批的曼陀羅種下,她每天三遍要來藥田看曼陀羅生長情況,有時候還要翻土刨坑,穿裙子總是拖在地上洗不乾淨。淩芷怕給蕊仙殿的姐姐們添麻煩,於是她便不再穿裙子,改穿褲子。
蕊仙殿的姐姐們看淩芷如此體恤她們,便把她的衣服延長了,用紗綾束住,剛好能到淩芷的膝蓋,像是個小裙子。
北寰言看見淩芷蹲在藥田裡,腦袋被烈日曬得冒煙,不由得蹙眉,回屋裡找了一把傘,到她身邊替她撐著:“這麼大日頭,不曬嗎?”
淩芷抬眸看見北寰言,眼睛立即彎成月牙,笑道:“我馬上就寫完了。”說罷又低頭去寫。
北寰言知道淩芷最近都在忙著種曼陀羅,寫日記。
他低頭看見淩芷手上的小本本上密密麻麻地記載著許多細節,比如今日天氣如何,土壤是不是潮濕,小苗長了幾個葉兒。
淩芷最近寫的東西多,字也逐漸變得好看。
她寫的是小楷,跟她的人一樣,小小的,端端的。
她自小不會寫的字就喜歡畫圖表示。北寰言在後麵看著,發覺淩芷很有丹青的天賦。她記錄曼陀羅生長的時候在小本本上畫了許多曼陀羅的圖,很是形象。
北寰言跟著淩芷一起蹲下,輕聲道:“我幫你找了由頭,一會兒再幫世子妃摸脈,可要摸仔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