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是誣陷,為何又要花銀子?”北寰言緩聲問道,“找到誣陷的證據遞上去就行了,又何必花錢消災呢?”
秦中愣了一下,許久才苦笑道:“言少卿.....你入仕時間短,不清楚。更治逐漸清明起來,也是在你入大理寺任職少卿之後,這兩年才有的事。不是誰都跟你一樣,有那麼硬的家底與背景,敢與上麵的大人物對抗。像我們這種人家出身,在許都沒有背景,就隻能任人揉捏。我說句難聽的,那時候出去借銀子,都沒有人肯借。”
北寰言頷首,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問:“所以你想起來是誰給你出的這個主意,鏈而走險的?”
秦中自然想起來了,那時候自己兒子秦穀從外麵喝酒回來,被他訓斥了一頓,秦穀一臉委屈地哭了一鼻子說自己是出去想法子去了。
秦中自然不信秦穀這般紈絝子弟能想出什麼法子。
秦穀卻是一本正經地說了私自截留西境軍軍餉的事。
西境勤王府自建府開始,就很少來許都。後世子一直病重,勤王就基本沒再出過遠門。
西境一直與朝廷不親近,西境軍的事兵部戶部也從不敢置喙,隻是撥軍餉,批文書。
秦中把秦穀罵走了,自己卻坐在書房裡想著這件事的可行性。
妹夫卓上盈是秦中在朝中唯一能依靠的人,現在朝廷以郭家為首的世家有做大之勢。
他們這些寒門出身的都官,本就根基薄弱。
秦中的妹夫卓上盈若是因為賄賂案落馬,那他以後在朝中可就真的無人可依。
於情於理,他都應該拉一把自己的妹夫。隻要能免除革職,下放到州府,總有轉還的餘地。
最開始,秦中隻是想著先挪用一部分,日後慢慢補回去,把賬做平。
給西境簽發戶部文書與西境對賬,都是他親力親為。戰戰兢兢操辦下來,竟然真的無人察覺,秦中的膽子便大了許多。
他能想到從西境軍軍餉上找出路,也是自己兒子提了一嘴。
但他那個兒子成日裡都在外麵鬼混,誰知道交了什麼朋友,帶回這麼個消息。
這事哪怕是秦中都要想半天,更不要說秦穀那記性了。
為了不讓自己兒子進來受苦,秦中一咬牙,回道:“忘記了。”
秦中從迷惑到了然的表情全被北寰言看在眼裡,即便是秦中不說,北寰言也早有猜測:“是秦穀回來提醒你的?”
這其實根本不難猜。
秦穀是秦家最好接觸的人,他在外麵吃喝玩樂,許多酒後的事,他都記不清。在那種舉家危機的情況下,利用秦穀給秦中傳消息,秦穀必然也會上點心。
但事後是誰跟他說的,秦穀未必會記得。
秦中擔心自己兒子進大理寺吃苦,所以說自己忘記了。
秦中見北寰言已經猜到,便也不再隱瞞隻道:“言少卿,我那孽障的記性我清楚。你現在抓他來問五年前的事,他肯定不記得。”
北寰言點頭,確實。
尋常的問話,當然問不出來。可若是用神醫穀的秘藥,那結果就未可知了。
隻要是秦穀見過,他就一定能在睡夢裡把那人長相說出來。
“記得請記不清,要問過才知道。”北寰言執意要見秦穀。
“言少卿!”秦中想站起來,可他被鐵鏈鎖著,根本站不起來。
北寰言道:“我問事,不動刑。”
北寰言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他說不動刑,必然就不會動刑。
秦中信他,垂下頭道:“言少卿,我家人是無辜的。他們對此根本不知情。我知我做的事國法難容,難逃一死。可我懇求言少卿放過我的家人,隻懲處我一人。”
北寰言垂眸,沉思許久,才道:“你平日在戶部也算勤勉,西境軍軍餉這事也是事出有因。陛下以仁慈治天下,若是知道其中難處,一定會從輕發落。你放心便是。”
北寰言說的是實話。
秦中在朝多年,深知許景摯的品行。
許景摯雖然做事喜歡依憑性子,可到底是太傅教出來的孩子,本性不壞。眼下東陵盛世已到,盛世之君必然有洞徹一切的眼睛。
“多謝……”
秦中鬆了一口氣,靠向椅背。
北寰言從牢裡出來,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牢裡太黑,外麵的光太刺眼。
他閉上眼睛的一瞬間想了許多事。
等眼睛重新適應光線以後,他側頭對淩信道:“幫我問問藏息閣,看看秦穀現在什麼地方。”
*
自從北寰雙子看出漠勒此行醉翁之意不在酒以後,北寰舞就再沒進宮,也沒回臨府。
她最近一直住在藏息閣,幫寒期起整理這段時間藏息閣搜集的消息。
不管怎麼說,現在漠勒明確表示想娶的人是嫡公主許思,隻要北寰舞不出現,這事還得許景摯自己擺平。
藏息閣接到北寰言從大理寺放出的黑色信鴿,連忙送了過來。
北寰舞接過來看了一眼,喚來藏息閣的暗礁:“我記得秦穀昨晚歇在了醉雲樓,你們去看看他醒沒。”
暗礁應聲退下,一會兒便回來回稟說秦穀酉時一過就走了。
北寰舞嗯了一聲,想著北寰言這時候找秦穀做什麼。
寒期起坐在一邊,若有所思道:“方才宮門口傳來的消息,說是大理寺壓了秦中。現在大公子找秦穀,八成是有重要的案子要問。”
北寰舞猛然反應過來:“今□□堂上一定有人參了西境軍軍餉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