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來後一直坐在窗口,直到傍晚,許鳳洲從外頭回來。
她立刻迎上前去,想要靠近,卻又不敢,怯怯地站在那兒,烏黑的眼睛濕漉漉地。
這幾日,她一定給他添了很多麻煩。
她頭一回給人添麻煩,有些不知怎麼辦。
他如同往常一般,將她摟坐在懷裡。
不過三四日的功夫,她整個人瘦了一圈,抱著有些硌手。
他摸了摸她的額頭,溫聲道:“可好些?”
她忙點點頭,認真道:“我,好了。可以,服侍公子。”
許鳳洲不置可否,將帶回來的包袱給她,示意她打開。
雲晴有些疑惑。
但是她一向乖順聽話,動作小心地解開包袱。
裡頭放著一套鵝黃色的衣裙,最上層疊放著一塊牌位,以及一本半舊不新的醫書。
雲晴盯著那三樣東西,怔楞片刻後,眼淚奪眶而出,嘴唇顫抖得厲害。
那是她娘的牌位,書也是她娘的遺物。
而那件半舊不新的鵝黃色衣裙,則是她自己被賣時穿的衣裳。
雲晴淚流滿麵地親吻著冰涼的牌位,哭得悄無聲息。
這些東西如同一把鎖鏈,這八年來牢牢地將她鎖在煙雲坊的那間華麗艙房裡。
現在,他將這樣寶貴的東西還給她,將她從牢籠裡解救出來。
他怎能對她那麼好呢?
這世上,怎還會有人待她那麼好呢?
她該要如何報答他呢。
她想他現在就是叫她跳河,她也會毫不猶豫地照做。
雲晴把東西小心地放在一旁,緊緊地摟著許鳳洲的脖子,一遍遍地哽咽著喚著“許二叔”。
從前最是不耐煩哄人的男人伸手撫摸著她的頭,無奈,“再哭就不要你了。”
她立刻將眼淚憋了回去,淚眼汪汪地望著他,好不可憐。
他伸手攏著她的臉,一臉嫌棄地抹去她臉上的淚水,語氣還是那樣的霸道專橫:“你是我的人,除了我,誰也不能欺辱你。”
許鳳洲說這話時,一定沒想到,自己一語成箴,後來成為這世上,欺辱她最深,也最傷她心的人。
彼時,他的霸道專橫,他的壞脾氣,他的傲慢,在雲晴眼裡都成了長處。
從那以後,許鳳洲不再限製雲晴的自由。
許鳳洲的船是一艘兩層高的輪漿船,他住在第二層,平日裡除了近隨與服侍的人,無人敢上來。
平日他不需要她服侍時,她可自由地在甲板上撒歡。
偶爾許鳳洲得空時,也會帶她去金陵城。
短短數月,他幾乎帶她嘗遍金陵的美食。
許鳳洲彌補了她對“阿耶”的缺憾。
他總是很忙。
她不懂他的那些政務,隻知道每回看到他皺眉,心就跟著疼,總想著讓他舒服些。
她就像是一隻初入塵世的狐狸,為了心愛的男人,願意融入人間煙火,學著好好的做他喜歡的人。
他的妹妹沒有回來,她想要給他當妹妹,當任何他覺得舒心的人。
儘管他脾氣仍是很壞,為人也極為挑剔,但雲晴從未這麼快活過,甚至都忘記自己欺騙了許鳳洲。
不隻雲晴忘了,就連許鳳洲都忘記最開始帶她回來的目的。
許鳳洲著實沒想到,自己的舉手之勞,卻換取雲晴真心實意的乖順。
他與她度過了一段極為荒唐舒心的日子。
毫不誇張地說,這是自妹妹走失以來,過得最輕鬆舒心的半年。
他活了將近二十二年,從未見過如此安靜之人。
實在太安靜了。
連笑都極為安靜。
他覺得自己好似養了一隻會說話,會暖床的貓,簡直不能再舒心了。
隻是這隻小貓有些懶,有些呆,且還嬌氣愛美,不過磕破一點兒皮都能紅了眼圈,擔心會留下疤痕,憂心忡忡,“怎麼辦呢,許二叔?我會不會,不好看了呀?”
每一回瞧見她嬌聲嬌氣的模樣,許鳳洲都在懷疑,她當初怎會有那樣大的勇氣跳秦淮河。
可她又時常赤腳去甲板上追逐飛鳥,快樂得像個孩童。
她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