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筠繞過屏風走進內室,對上周王的目光,微微一笑,上前行禮:“周王。”
周王示意長隨搬凳子,態度溫和,“小道長請坐。”
長隨將凳子搬到潘筠身後,看了周王一眼後退下,將屏風外候著的下人也都帶了出去。
屋裡一下就隻剩下一老一小。
周王笑道:“小道長有什麼話就說吧,他們都下去了。”
潘筠純粹好奇,“王爺說話既然還管用,為什麼不把有二心的人清理出去?”
周王微訝,他沒想到這孩子找來是跟他說這個,他還以為是為了鍥兒,他不由笑起來,“小道長從哪裡看出他們有二心?”
“要是沒有二心,鍥兒怎麼會走丟,今天祥符郡王怎麼會來得這麼巧?”
周王臉色一沉,不怒自威,“小道長是來離間我們兄弟的?”
“不是,”潘筠搖頭道:“我是來救你,救王妃,還有你的夫人們的。”
潘筠要乾的是神神叨叨的事,自然不會拐彎抹角,而且她的年齡擺在這兒,拐彎抹角純屬給自己找事。
所以她直直地看著周王的眼睛道:“難得來這世間走一遭,周王要帶著遺憾和不甘離開嗎?太祖的眾多孫子中,您的才能品格可居首位,可現在保護自家的王妃和夫人們隻能上書旁敲側擊的懇求,是因為病得太久,還是因為韜光養晦的時間太長,以致在朝上生疏了?”
周王頓了頓,看了看這小孩,忍不住低聲笑起來,“你這孩子……果然少年意氣,初生牛犢不怕虎,你知道什麼?”
“先周王在時,為爭奪親王爵,父子相殘,兄弟相殺,周王你文才武功皆有所成,難道僅僅是因為一個朱有爋就一蹶不振,醉心於雜劇嗎?”
潘筠起身,上前一步道:“難道不是因為靖難之後藩王鬥爭依舊激烈,所以不得不為之的選擇?”
周王臉上的笑意漸消,沉沉的看著潘筠。
他曾是朱元璋最喜愛的孫子之一,少年時讀書出眾,武功也出眾。
在北京學習時,皇祖父曾讓他和其他王府的世子一起去北邊曆練,他們領過兵,打過仗,他還到過雲南邊陲,同樣領過兵,打過仗。
跟隻會四處誣陷告狀的老二不同,周王一直高高在上的注視著他。
在他的眼裡,朱有爋從來不是威脅,隻是他很煩,周王很厭惡他。
他不懼朱有爋誣陷他謀反,因為他一直謹言慎行,真查,誰也查不出來他謀反。
他懼怕的是皇帝想削藩,怕的是其他藩王想取他而代之,於是認定他謀反。
所以他韜光養晦。
韜光養晦的方法有很多種,要麼自汙,吃喝嫖賭,無所事事,把自己養廢;
要麼給自己找一個無關緊要的愛好,努力的鑽研它,沉迷它,無心於朝政。
他選擇了第二種。
可他似乎又有那麼一些不甘,所以寫雜劇時帶入了一些,這孩子背後的人是通過那些東西看出來的?
對上他懷疑的目光,潘筠有些失望,她那麼厲害,他卻還在懷疑她。
她乾脆把肩膀上蹲著的黑貓拿下來,讓它黑溜溜的眼睛對上他的,“周王,你不必懷疑我背後有人指使,我會知道這些,是因為我能通靈,能看到不一樣的東西。”
周王一臉懷疑。
潘筠:……這人不是迷信嗎?怎麼現在不迷信了?
難道就因為她年紀小嗎?
潘筠麵上不顯,繼續道:“要不是我師兄,周王現在已經死了。”
周王沒否認這一點。
不僅府醫做出了預警,他自己也是有感覺的。
今日一早醒來他便覺大限已至,也是那時候他決定留個遺囑,將爵位留給朱有爝,懇求皇帝將朱子瑾記在他們夫妻名下,由他奉養王妃終老。
在接朱子瑾回來時,他是想把爵位留給他的,但朱同鍥走丟了。
他既相信朱同鍥失蹤是因為他們兩脈相克,也懷疑這其中有他四弟的手筆。
而不管哪一種,如今朱子瑾弱勢,周王爵於他不是好事,他守不住,所以他決定用王爵買他和王妃的平安。
朱有爝拿到了爵位,當不會再為難他們母子。
意外在於朱同鍥回來了。
那一瞬間,他有感覺,死亡離自己遠了一點兒,所以他還有時間規劃。
因為朱同鍥的事,他到底不是那麼信任朱有爝了,所以在有第二選擇的時候,他就又立刻選擇了第二條路。
王妃名下有子,才能避免被殉葬。
他也害怕的,害怕朱有爝繼承爵位後不肯放過王妃,朱子瑾畢竟不是王妃的親生的孩子,當中可操作空間太大了。
朱有爝一句,玉碟未改,依循祖製就能殺了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