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水聲太小了,孟澤關上水龍頭,直接向外走,然而更加清晰聽見丁彰的話:“十二分。”
多少?孟澤險些被門口的台階絆倒……
胡翰然:“什麼?”
丁彰:“十二分!”
過了足足五秒,孟澤才走出去。
六班的馬閔哲也在,他向外望:“那個是不是你們七班新來的第一名?”
“是啊。”胡翰然和馬閔哲在高一高二時曾是同班,又是同桌,聊起來很熟絡,“孟澤坐在李明瀾的後麵,我們當然以為是差生,沒想到啊,是高手,難怪鄭克超說他鼻孔朝天,人家是有那個底氣。”
*
孟澤想起李明瀾的數學試卷,在那些紅叉裡,他見不到一個勾。
她這分數也就不奇怪了。
奇怪的是,她得了這個分數,還能笑得出來?
孟澤再回教室,又聽見她的笑。
胡翰然站在過道,臉上滿是大驚小怪:“李明瀾,我知道你的分數了。”
李明瀾抬頭,盯盯他。
胡翰然摸摸鼻子,說:“我發誓我不會說出去的。”
李明瀾仍然不吱聲。
胡翰然似乎才明白,自己抖落了李明瀾遲遲隱瞞的東西,他低下/身:“李明瀾,對不起嘛,我實在好奇。”他豎起手,“我發誓我一定給你保密。”
孟澤看著這個姓胡的,男衛生間裡的吆喝,能保密到哪裡去?把發誓當兒戲。
果不其然,李明瀾扭頭向窗外,不搭理胡翰然。
孟澤觀察過七班,李明瀾所說的,追求者從東校門排到西校門,其中就有班上的幾人。
也許,還有這個胡翰然。
將要上課,胡翰然得不到李明瀾的回答,悻悻然回座位去了。
李明瀾半趴下。
長長的馬尾辮鋪上她的背。
孟澤見不著她的臉,但猜一猜,是不是她覺得在同學間丟了臉?笑容沒了?
她很快抬起頭,扭頭向他,可憐的小鬆鼠又出現了,兩腮被她鼓成一個大圓包子:“孟澤,我一定要練好美術。”聽上去,她自己都放棄數學了。
他點頭:“加油。”
她又笑了。
*
今天的孟澤到家時,孟母已經回來。
她開了盞落地燈,調暗亮度,把家襯得溫馨平和。
聽到開門聲,她迎上前去:“孟澤,回來了。”
孟澤低頭換鞋:“嗯。”
孟母倚在玄關木架:“模擬考出成績了嗎?你的各科怎麼樣?”
“還行。”孟澤淡然,一一報出各科成績。
孟母越聽越開懷:“太好了。”
孟澤點頭,倒不是害怕和母親比拚演技,而是覺得浪費時間。
孟母望向牆上的時鐘:“對了,你爸說今天要早點回來,估計快到了。”
話音剛落,門外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響。
孟父開門,一愣:“喲,都回來啦?”他挽著厚厚的外套,身上穿一件暗紋格子毛衣,露出白襯衫的領子。
孟母第一時間接過他的外套:“我還以為你又有臨時應酬。”
孟父解開領帶:“你說對了,我遇到了老張,他兒子也是今年高考,成績大不如前,說要和我取經,我本想答應他的,不過今天晚上已經跟你約了飯,改天了。”
孟母又接過丈夫的領帶,挽在指間。
孟父轉向孟澤:“我今天打電話問老師,才知道已經出一模考的成績了。”
孟母笑:“老師有沒有告訴你,兒子這次排名如何?”
孟父豎起食指:“第一名。”說完,他哈哈一笑。
孟母去掛衣服時,見到玄關櫃上的明信片:“哦,我們家信箱今天收到了一封明信片,給孟澤的。”
孟父問:“誰寄的?”
孟母拿起明信片,遞給孟澤:“看郵戳是從北方寄出的,也許是他以前的同學吧。”
寫在明信片背麵的字跡細致娟秀,郵票是一副雪景圖,寓意北方。
孟澤:“是以前的同學寄來的。”
孟父皺了皺眉:“你有把家裡的地址告訴同學嗎?”
“老師提過要寄送獎項,我留了地址給老師。”孟澤翻轉著手裡的信,“也許是同學問老師要的地址。”
孟父的眉心更緊。
明信片沒有裝存信封,卡上的詩句一覽無遺。
孟母:“和同學多交流不是壞事。”
當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孟父又說:“高考如戰場,選擇戰友至關重要。”
孟母給孟父舀了一碗湯:“能給兒子寄信的同學也不會差,明信片上的祝福語很有學問啊。”
孟父:“這學問又不是高考的學問,暫且不論這寄信人是什麼心思,就孟澤來說,現階段不能有半點的分心,這明信片也彆回信了。”
孟母:“不就一封信。”
“防範於未然。”孟父放下湯碗,“說真的,轉學到岩巍中學,我也有擔憂。”
孟澤發現,這時母親的表情有了微妙的變化。
和上一次在酒樓時一樣,她的嘴角向下撇,又迅速揚起。
“岩巍的風評真一般,今天我知道兒子的成績沒有下滑,才算放下心裡的大石頭,老張家的孩子就是被拖累了。”孟父想轉頭,扯到了筋,他“哎呀”一下,“今天開了八個小時的車,肩骨疼。”
“你太拚了。”孟母給孟父揉了揉。
“不就是為了咱們這個家嗎?想想有老婆,想想有兒子,奮鬥啊!”孟父見兒子遲遲不答,說,“孟澤,無論是從前的學校,又或者是岩巍中學,總而言之,和那些誌向不同、追求不同的同學,當斷則斷。”
明信片的寄信人是孟澤以前的一個女同學,信上沒有出格的內容,隻不過明信片上有一個粉紅愛心,令孟父擔憂。
孟澤看著被妻子和兒子蒙在鼓裡的父親,一個勁說為了家庭,再苦再累都值得。
他終於開口說:“爸,我有分寸。”
寄信人是以前班上名列前茅的女生,誌向追求一致。
反而是他今天剛知道的數學十二分的李明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