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2 / 2)

嫁鬼 酒枝 13768 字 2個月前

殷殤殤鬼鬼祟祟地躲在喜堂柱子後麵,輪流捂住一隻眼睛,一邊偷看,一邊不斷發出“嘶嘶”的吸氣聲。

其實女鬼現在做的事情也隻是把她的父母先前做的那些事情回擊在他們身上——割掉他們的耳朵鼻子,撕開他們的嘴唇眼睛,最後再用煞氣胡亂地縫在一起。

隻是先前女鬼的父母做這些時,女鬼耐痛力比較高、發不出聲音,女鬼的父母在折騰完她之後往往又用細頸長瓶收集掉她的負麵情緒,所以即便那時候殷殤殤被禁錮在女鬼身體裡,感受也還尚好,而此時女鬼的父母嬌生慣養多年,驟然把當初自己的所作所為用在自己身上,這兩個細皮嫩肉的中年人完全承受不了,不斷發出殺豬般的痛苦尖嚎,隨著他們的掙紮,被女鬼撕開的地方出血量變得更大了,女鬼絲毫沒有處理的意思,現場到處都是血,看起來顯得尤為慘烈。

殷殤殤雙手抱著柱子,一邊覺得場麵有些血腥反胃,一邊又忍不住偷偷有些暗爽——雖然感受尚好,但她也是切切實實在女鬼身體裡感受過這兩畜生對女鬼的折磨啊!眼看女鬼這麼報複,殷殤殤情不自禁地舒出口氣,生出了感同身受的愉悅快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女鬼終於複刻完了所有她的父母當初在她身上的所作所為,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手段,她的父母直到最後一刻意識仍然是清醒的,活生生承受著這一切的痛苦。

女鬼伸手扭斷他們脖子前最後一秒,她的父親用怨毒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她,仿佛想用眼神詛咒這個“不詳的小賤貨”,然而女鬼根本無所謂,伸手一擰,她的父親便帶著最後的恨意永久地入了土。

她的母親聲帶尚還完好,眼神同樣怨恨,卻比女鬼的父親聰明很多,她疼痛地喘息著:“你、你光是報複了我們有什麼用,告訴我們折磨你的方法的罪魁禍首分明就在身後!怎麼......難道你隻敢殺我們,卻不敢殺他嗎?對了,甚至你變成鬼也是他操作的,你不會已經是他的一條狗了吧?你知道他......”

女鬼不耐煩地掐斷了她的脖子,四周的枝乾暴漲,猛地穿透兩具屍體,不消片刻,這兩具屍體也很快成為那棵高大樹木的養料,化作飛灰消失原地。

殷殤殤看向樹乾中央的小地生胎,在吸收掉幾百具屍體之後,原本如同種子般的心臟漸漸延伸出其他器官,它們包裹在薄膜裡,看起來宛如正在母親子宮裡經曆成長的胎兒。

殷殤殤小心地打量著現場的場景,按理說女鬼是嵐先生用特殊手段生成的,並且女鬼的身後插接著一條高大樹木的枝條,那女鬼應當是被高大樹木控製著的,如果嵐先生和小地生胎之間真的有什麼聯係,女鬼應該不會對嵐先有攻擊的意向,然而......

殷殤殤有些猶疑,她親身體會過女鬼死前的那股徹骨恨意,加上女鬼母親死前的那番話確實說得很有煽動性,女鬼自己會不會想要擺脫控製殺死嵐先生呢......

寂靜的現場中,嵐先生與女鬼一對一望,嵐先生站在樹木之上,女鬼則離在一地血紅之中,暗沉的紅染濕了她的嫁衣,呈現出深淺不一的暈染,嵐先生望著女鬼,臉上的麵具鍍上地麵淺淺的紅光,他開口,一幅理所當然的命令語氣:“走吧。”

女鬼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恭順地低下頭,跟在他的身後。

屏息凝神躲在柱子後麵的殷殤殤不由得有些失望,看來小地生胎對女鬼的控製還是頗為徹底。

她把自己飄遠了些,正打算去查看查看其他地方的情況,變故突生,隻見原本跟在嵐先生身後的女鬼驟然出手,尖銳的指甲直逼嵐先生的後心窩!

殷殤殤一下子打起精神,興衝衝地飄回喜堂,怎麼樣怎麼樣,這個所謂的嵐先生會被女鬼殺死嗎?

她有些幸災樂禍,這個嵐先生看上去就像一個文弱書生的模樣,對上女鬼應該沒什麼勝算吧?

然而,出乎殷殤殤意料的是,嵐先生不閃不避,整個人停在原地,眼看那指甲觸到他的背心,下一秒就將要戳穿他的心臟,這時,無數樹乾直射而出,那女鬼就這麼被萬千樹乾插在半空,宛如萬箭穿心!!

!殷殤殤後飄幾步,憋屈地吐出一口長氣:明明差一點就能......可惡!

女鬼被定在空中,如同垂死的紅蝶,嵐先生這才慢悠悠地轉過身來:“你是我用塑鬼瓶養出來的天生怨鬼,攻擊我隻會讓你遭受反噬,痛若雷罰,竟然這樣也想要殺死我嗎?”

女鬼沒有出聲,睜著她那渾黑泛黃的眼球死死盯著嵐先生。

嵐先生看著她,歎了口氣:“鬼魂雖為活人生前執念所塑,但理論上不會有生前記憶,性格亦陰邪暴戾,難以揣測,按理說我既塑造了你,便算得上是你的主人,你向父母報仇之後執念便可滿足,怎地還記得想要向我報仇?”

女鬼自然無法開口回答,眼神透出一股狠狠的殺意。嵐先生抬頭看了她一眼,忽然說道:“我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麼?殷殤殤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眼見著那嵐先生腳下踩著樹乾飛到半空,對著女鬼身體狠狠一抓,一團螢火蟲似的小白點從她胸口被抓了出來。

先前遭受反噬都未曾有異的女鬼發出痛哭嚎叫,其聲哀淒,不忍聽聞。

隨著這粒白點的取出,女鬼宛如被抽出了魂魄般迅速萎靡,她眸中僅剩的一點清亮迅速消失,瞳孔餘下一片空洞混沌。吸在她身後的樹乾卻變得更加粗壯了,女鬼整個人與枝乾融為一體,猶如樹枝上長出來般,與樹乾一起成為小地生胎的共同的組成部分。

後麵的歲月猶如一部倍速播放老舊的影片,殷殤殤不知不覺在這塊空地待了很多年,她通過實驗發現自己能遊蕩的地方離不開女鬼的認知範圍,而女鬼的認知則限於喜堂所在的這片區域。

那晚之後,嵐先生時常來這塊地方,他經常會帶來些奇奇怪怪的東西,他有時拿這些東西在地麵上畫著什麼,有時順手教女鬼兩招法術,大部分時候,卻是在對女鬼下達尋找活人的指令——小地生胎越長越大,原本土地的奉養根本不能滿足於它,何況經過那晚,它已經嘗到足夠多新鮮血肉的滋味,對活人的欲望到達了頂峰,為了讓小地生胎滿足,嵐先生隻能命令女鬼為小地生胎尋找足夠的活人回來。

女鬼在尋找活人這方麵做得不是很擅長,她有時候會直接抓路過的人,有時候也會用一些手段欺騙,但這塊地方到底不是大道,路過的人不多,女鬼能離開的範圍也很小,隻能緩慢地供奉著小地生胎的生長。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一次偶然,隨著小地生胎的生長,這附近的土地也跟著迅速發生變化,原本就有些乾枯的土地迅速變得焦黑,四周的植物不斷消失,漸漸的,隻有養育著小地生胎的這棵大樹還保留有“鮮活植物”的生機,經過這片土地的人一點點減少,這片土地與外界的接觸越來越少。

一隊逃難的人馬突然來到這裡,從他們的口中殷殤殤得知,原來外麵發生了天災人禍,烈日炎炎,附近幾百裡的區域已經有三個多月沒有下過雨了,無數逃荒的人群背井離鄉向北而去,而在百裡之外,動蕩的時局到底還是打起了朝代更迭的仗,無數土匪亂軍趁亂而行,這夥逃難的村民一路上既要拖著乾涸缺水的身體,又要忍受滾燙灼腳的土地,還要躲避亂軍的追殺,一路以來,他們原本的幾百村民隻剩下了幾十人。

他們來到女鬼所在的這片土地,是因為偶然發現了一條荒蕪小路,他們想通過小路躲避身後想要吞掉他們身上僅剩糧食並把他們抓回去當儲備糧的劫匪。

沒想到沿著小路前走,竟然直接來到了大樹底下。

幾十村民直接暴露在了女鬼眼下,看到這麼多人,女鬼條件反射地就想要將他們都抓回來,嵐先生卻眯了眯眼,止住了女鬼的動作。

原來是那幾十個村民穿過小路後看到小地生胎所在的高聳入雲的巨大樹木之後,竟然全體肅立,接著便如同看到真神那般齊齊跪了下來。

突如其來的動作看呆了殷殤殤,她瞅了瞅若有所思的嵐先生,實在沒忍住好奇八卦的心,直接飄到了這群跪拜的村民之中。

她左飄飄右飄飄,這裡聽聽那裡聽聽,總算從村民口中聽到了完整的原因,原來這些村民們的祖先是從一個叫做“世外源”的小國度流散出來的,他們的祖先犯了錯,被驅逐出境,這麼多年裡,這些被驅逐的村民和他們的後代一直在嘗試尋找回去的路,然而先祖口中的“世外源”猶如傳說,任由這些人一輩輩地尋找,卻怎麼也找不到,他們本都已經放棄,卻沒想到山窮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小地生胎所在的這棵樹,竟然與他們先輩所畫的“世外源”門口的守門樹一模一樣!

聽著他們交談中對那個所謂的“世外源”的推崇,殷殤殤心裡一沉,逃亡中走投無路的村民、疑似先輩傳說中世外桃源的入口,這些村民的處境如果被人利用......

殷殤殤抬頭望去,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竟然覺得自己隔著時空和嵐先生對望了一眼。頭皮發麻的感覺襲來,殷殤殤默念了好幾遍“看不見我看不見我他看不見我”才敢大大方方地與他對視,那個所謂的嵐先生顯然就是殷殤殤所擔心的會利用他們的“人”。

接下來的幾天裡,殷殤殤眼睜睜地看著他巧妙引導,將那些山匪追兵全都引到這條小路方向,在村民們驚慌不已之時降下“神跡”,控製小地生胎的樹枝將那些山匪追兵吸食得一乾二淨。

待村民們感激不已的時候,他又入夢到這些村民的夢裡,告知他們“世外源”早已感受到了他們誠心悔過的意願,但是他們的誠意還不夠,還需要不斷尋找罪大惡極之人供奉守門神樹,隻有供奉的人足夠多,才能夠消除罪孽再度回到“世外源”裡。

那些走投無路的村民們果然對嵐先生入夢所說的內容深信不疑,從那以後每天主動引誘外麵的土匪和追兵獻祭給小地生胎吃,而每當他們獻祭來新的活人,嵐先生就賞賜給他們對應的水和食物,甚至是外麵的金銀珠寶,那些村民於是更加對夢中的內容深信不疑,漸漸在小地生胎附近安下家來。

隨著時歲的漸變,動蕩的局勢漸漸有了穩定的傾向,然而定居在小地生胎附近的人們卻絲毫沒有走出去的打算——他們居住在這裡,吃喝不愁,既不用勞作也不用出力,隻需要引誘外麵的活人進來獻祭就可以輕輕鬆鬆度過一輩子,那為什麼還要辛辛苦苦地去外麵呢?

這些村民的子孫沒有經受過乾旱的洗禮,沒有過勞作的經驗,更不理解先輩們對那個所謂“世外源”的崇拜。他們從出生開始便看著自己的家裡人引誘外人獻祭,於是,在他們的認知中,這早已是再正常不過的舉動,隻是如今世道太平,山匪亂兵難尋,這些人便把目光放到了外界的普通人身上。

一開始的時候,老村民們是堅決反對的,他們認為這違反了神樹最開始給他們下達的指令,然而年邁的老村民又怎麼能阻攔得住身強力壯的年輕人?

第一個、第二個......越來越多無辜的外地人命喪此地,這裡的年輕人甚至學會偽裝村子,以婚喪嫁娶的名義將大量偏遠外地人騙過來,老村民們一開始還攔著,後麵見那些無辜的外地人被獻祭之後神樹也沒有任何異常,仍舊照常為他們發放水、食、財寶等物,便漸漸默許了這些行為。

這個小村落的動靜越來越大,在附近漸漸有了名氣,村子裡的人們不再尋找“世外源”,而是自稱自己為“世外源”,成立了對應的教派,認為村子裡的人是受巫神庇佑之人,不斷向周圍布教傳教,竟漸漸有了規模化的趨勢。

一直飄蕩在他們頭頂上的殷殤殤則看得更為真切,這個村子逐漸壯大,附近發生的怪事也越來越多,這塊地區的異常逐漸引起外界政府的注意,他們派出官兵前來探查,卻都被等候多時的女鬼全部消滅,就連村民中若有人生起異心想要逃離,嵐先生也會派女鬼將他悄悄解決。而這些村民似乎自身也會點家傳的法術,雖然能力不強,但在嵐先生有意無意地指導下,已經能遊刃有餘地殺死察覺到不對前來的遊方道士。

在這群村民的幫助下,小地生胎的枝乾長得越發茁壯,不僅長高長壯,枝乾上還宛如營養過良那般,長出一圈圈肉色的“肥胖紋”,乍一看去,哪裡像是樹乾,簡直像一枝枝乾屍般的肉柱!

殷殤殤看著守門神樹那越來越向肉柱進化的樹枝有些頭皮發麻,畢竟當初就是這玩意兒給了她不少苦頭。而隨著這片土地上死去的人越來越多,附近的煞氣也越來越強大,殷殤殤飄蕩著都時常覺得空氣有如凝固般窒息,身旁的女鬼也肉眼可見地受到煞氣影響,不僅能力更強形貌變得更加接近傳說中的惡鬼,與此同時,殷殤殤覺得,她身上那種非人的邪惡感覺更加強烈了。

殷殤殤在時空回憶裡的日子很無聊,彆說人了,就連已經變成鬼的女鬼也對她視若無睹,她既不能接觸到這個時空裡的人物,也不能改變任何事情。

閒著沒事乾的殷殤殤隻能自己找事情打發時間,沒事就去觀察小地生胎,或者跟著嵐先生的玄學術法小課堂偷師學藝——雖然學得雲裡霧裡,學了也跟沒學似的——再或者,小地生胎沒什麼變化,嵐先生不在,殷殤殤實在無聊也會跟在那些村民背後偷看他們怎麼坑人。

——哇,還能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好損好缺德!

殷殤殤一天天飄蕩著,小地生胎所在的位置煞氣越來越重,她漸漸覺得吃力起來,身子好像越來越沉,意識越來越模糊,明明隻出去了小半天,卻越來越頻繁地打起哈欠來——天知道她現在可是一個月不睡覺都沒事的阿飄啊!

到了後麵,守門神樹下的村子好像出了些什麼問題,殷殤殤看到村子裡的每個人臉上都神色匆匆地跑來跑去,嵐先生又很久沒出現了,不知道去了哪裡,女鬼和小地生胎還是老樣子,不斷吸收著煞氣和供奉成長。

殷殤殤迷糊的時間越來越多,身體不知道怎麼回事,對什麼都提不起勁,也沒精力去關注外界發生的事情。

有天晚上,大樹底下不知道為何燈火通明,不斷有人進進出出,殷殤殤聽到的由遠及近的劍鳴聲,她想看看怎麼回事,然而眼皮卻越來越沉重,身上像灌了鉛一般,第一次感受到重力的吸引,整個人朝著地麵墜了下去。

......

不知道過了多久,殷殤殤終於從一片黑暗中醒了過來,耳邊是汽車的鳴笛聲,入眼是高樓大廈,殷殤殤一愣,接著一喜:

太好了!終於回到現代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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