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1 / 2)

嫁鬼 酒枝 13768 字 2個月前

殷殤殤懸在空中,用力深呼吸好幾次,才總算壓住那股讓人窒息的恨意,她在空中飄了一會兒,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已經從女鬼身體裡出來了。

是因為女鬼死亡了的緣故嗎?殷殤殤有些疑惑,借由高空優勢俯瞰地麵,黑沉的棺材和暗紅的喜堂依舊矗裡原地,殷殤殤在空中飄了一圈,發現她從女鬼身體裡看到現場場景沒有變,所在的時空沒變,她並沒有從女鬼的回憶中離開,僅僅是從女鬼的身體裡出來了而已。

這是怎麼回事?殷殤殤有些不解,同時也有些焦急,到底要怎麼樣才能回到正常的時空?難道需要達成什麼條件嗎?

殷殤殤想起女鬼死前最後看到的影像,難道要幫她把嵐先生找出來嗎?

找出來......殷殤殤努力回想女鬼生前最後看到的嵐先生所在的位置,三點鐘方向、右後方......殷殤殤費勁地朝記憶裡的方位看去,那是喜堂後麵的一棵高大樹木,那樹木高聳入雲,高約百尺寬約十尺,默默地矗立在原地,實在是大得過了頭,看起來有些詭異和陰森。

並且,有些奇怪的是,現場這麼大一棵樹木立在後麵,偏偏在場的所有人,不管是女鬼的父母還是那些裝模作樣的道士尼姑,還是參與婚禮的轎夫和下人,全都忽視了它的存在。

即便是殷殤殤,也是腦海中懷抱著找到嵐先生所在方位的強烈念頭之後才注意到了這棵樹,並且,先前沒注意還好,一旦注意到,殷殤殤越看越覺得這棵樹奇怪:衝天而起的枝乾、漆黑斑駁的表皮,實在不像是這塊貧瘠的枯地能夠生養出來的東西,還有那站在樹枝上的陰影——

陰影?殷殤殤眼前一亮,肯定是嵐先生!她正打算朝那棵樹木處飄去,黑色的身影卻猛然一閃——嵐先生從樹乾上突然躍下,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將女鬼的屍體撈了起來!

殷殤殤抓向陰影的手來不及改變方向,朝著樹枝前伸,竟然直直地穿了過去。

???

殷殤殤朝自己掌心看去,從她的視角來看,手掌一切如常,她能觸碰、感受到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但是—— 一旦當她試圖觸摸其他物品時,無論是樹枝、衣服,還是站立在現場的人,殷殤殤統統從它們身上穿了過去!

殷殤殤往上飄了飄,總算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自己的不對勁——正常人能隨便飄來飄去嗎?她這是變成阿飄了啊!

怎麼回事?她在女鬼回憶裡就不能有個正常狀態嗎!殷殤殤心底哀嚎一聲,隻能無奈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喜堂那邊。

不遠處的喜堂,氣氛有些微妙,嵐先生突然露麵,女鬼的父母自然將他認了出來,臉上露出驚喜又意外的神情——驚喜的是故人重逢,自然驚喜;意外的是這麼多年過去,嵐先生看上去卻依然沒什麼變化。

雖然嵐先生臉上長年戴著麵具,叫人看不清他的長相模樣,但是無論是身形還是氣度,同女鬼父母多年前見到他的最後一麵竟然毫無區彆!

女鬼母親看向嵐先生的目光尤為複雜,她視線掃過嵐先生裸露在袖子外的皮膚,白玉無暇,淡淡血管的藍紫,看上去仍是青年人的狀態,少女的肌膚也不過如此,而她的皮膚......

女鬼母親不自在地縮了縮自己的袖子,她已經年過暮春,每一年都比前一年更清晰地感受到歲月的無情,無論她再怎麼使用上好的珍珠霜,再怎麼飲用少女的鮮血,也依舊對抗不了時光的規律,沒有人能在青春消逝之時擺脫對青春的渴望,她盯著嵐先生,如果說年輕不懂事的時候對嵐先生還有幾分悸動愛慕的話,那如今,已經經曆過無數金錢與權力腐蝕的她,看向嵐先生的目光裡則隻餘貪婪:那個不詳的小賤貨嫁給巫神之後,她是不是也能向如同嵐先生一樣向巫神祈禱青春永駐甚至長生不老的能力呢?

如果不能......她看向嵐先生的目光更加幽深了幾分:那她能把嵐先生嬌嫩的皮膚剝下來換到自己身上嗎?

“嵐先生......你是來幫忙完成巫神的婚禮嗎?”女鬼的母親開了口,和眼中滿是世俗汙染的欲望不同,她的聲音十分清脆,帶著幾分出塵般的純潔,依稀能讓人聯想到當年那個貌□□。

女鬼的母親雖然用的問句,但卻是一幅肯定的語氣。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殷殤殤,自然也是這麼認為的——多年前嵐先生能為女鬼父母一家提供這麼個陰邪的法子獲取榮華富貴,多年後又再度出現在巫神婚禮現場,自然是衝著完成巫神婚禮而去的。

不然......他圖什麼呢?

嵐先生沒有回答,下一秒,現場驟然騷動了起來——隻見喜堂身後那棵參天的大樹,竟然動了起來!

如果說大樹沉默時還叫人忽視,那麼一旦動起來,便隻剩下逼人的壓迫。如同冬眠驚醒那般,它的不斷四肢伸展,枝條沙沙擺動,頃刻間將在場的所有人籠罩了起來!

現場一片大嘩,就連飄在空中的殷殤殤都被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朝後連飄一大截。

殷殤殤的位置是在上方,正麵那瘋狂生長的枝丫,感受到的那種鋪天蓋地的籠罩感是最強的,仿佛一個龐大的籠子迎麵籠來,叫人生起無法逃脫的無力感。

同時,也正因為她在高空,所能看到的視角也比其他人更多,就比如現在——

她清晰地看到,抱著女鬼屍體的嵐先生手上掏出了個雪白的細頸長瓶,如女鬼記憶中的一樣緊緊貼在她的額頭,不消片刻,玉瓶之中烏黑蔓延,數不清的黑氣從女鬼屍體上蔓延到長瓶之中,其怨恨之深、痛苦之重,竟然差點將這個十數年都不見增長的長瓶裝滿溢出。

他要乾什麼?殷殤殤還沒來得及疑惑,嵐先生將女鬼的屍體隨手一拋,漫天伸展的樹枝霎時將她洞穿!那樹枝有生命力一般扭動起來,吸吮著女鬼屍體裡的靈力,不消片刻,屍體枯作一具人乾,再迅速化為飛灰,散得漫天都是。

隨著屍體消失,樹枝變得一片鮮紅,濃烈的紅色從樹枝湧向樹乾,一顆種子狀的東西從樹乾中長出,鼓噪的薄膜像是未成熟的心臟般不停跳動,瑩瑩的亮光照出裡麵的形狀。

雖然有所區彆,但殷殤殤還是很快認出,這就是曾經在土賁小區裡見到過的小地生胎!

G市的小地生胎居然在古代就出現了嗎?

殷殤殤不由得有些震驚,她以為蘇狸和徐炙二人追查的小地生胎是近些時日才有的東西,沒想到竟然能往過往追溯這麼久。

她望向一身白衣飄蕩的嵐先生,這個神秘人物到底是什麼人?他和小地生胎又有什麼關係?

在殷殤殤疑惑複雜的目光凝視之中,嵐先生又動了起來,他隨手往上一拋,手上的長頸細瓶於空中驟然炸裂!

殷殤殤眼睜睜地看著那瓶子碎開,濃烈的黑煙爆出,迅速擴張到小地生胎所在的全部樹乾,糾軋的樹乾有如呼吸般一吞一吐,那些黑煙漸漸閃爍起紅色的光芒,它們凝聚在一起,漸漸形成人體的形狀!

人體的形狀漸漸具體,殷殤殤認了出來,那是女鬼!女鬼死了,但她又從人變成了鬼!

四周狂風怒號,殷殤殤從未親曆過這種大場麵,然而哪怕是腦海中玄學知識匱乏,她也能反應過來,惡鬼的幻化絕不是什麼好事!

果不其然,現場溫度驟降,冰冷的煞氣開始絞斥這片空間,殷殤殤隻覺飄過的每陣風息都宛如刀割。

她艱難地扒到喜堂柱子上,用儘全身力氣將自己縮成一團。

場上的其他人——尤其是女鬼父母請來的那一堆尼姑道士,看見女鬼死而複生的身影後都開始情不自禁地哆嗦起來,女鬼的父母倒還顯得鎮定,她的父親開口道:“是要用這種形態和巫神成婚嗎?”

嵐先生笑了起來,他的嘴角在麵具下勾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和巫神?你們也配?”

女鬼的父母臉色變了,尤其是女鬼的母親,這個曾經愛慕過嵐先生的女人,在被他話語中明顯的嘲諷意味攻擊之後,臉上控製不住地露出恨意:“明明是你告訴我們的和巫神結婚的方法!”

嵐先生嘴角的笑意更大了:“是我告訴你們的,然後呢?”

他語氣溫柔,仿佛麵對不講道理的小孩子:“虎毒尚不食子,方法雖然告訴你們了,但我沒想到你們居然真的會用在自己親生女兒身上,也未免太狠心了。”

輕飄飄的一句話,說得女鬼父母齊齊變色:“你!”

嵐先生對他們的失態並不在意,他雙手卷袖,轉身看向成型的女鬼,語調依舊溫柔,像在帶著些許誘哄的氣息:“你的父母如此對你,你不恨他們嗎?”

殷殤殤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從她的這個角度,能夠十分明顯地看到女鬼的狀態變化,女鬼雖還是以前的模樣,但她的眼瞳發黑,不斷流出血淚,一身煞怨翻滾,看向場上的眾人時,露出一種殘忍而讒涎的神色,那是女鬼生前絕對不可能露出的神色!

人變成鬼之後,還和原來活著的時候的人一樣嗎?看著女鬼的模樣,殷殤殤隱約有了答案。

死後的鬼,並不等於活著時候的人!

女鬼沒有回答嵐先生的話,然而她的做法無疑給出了她的答案!

隻見女鬼朝著空中無聲尖嘯,做人的時候一聲聲張不開口的呼喊無人聽見,做鬼時候的尖嘯卻攻擊性十足!四周煞氣翻湧,形成一道道漆黑手臂,那些道士尼姑被手臂扼住脖子,抓在手上戲耍玩弄,每當道士尼姑將要斷氣時便稍稍放鬆,當道士尼姑們剛剛緩過氣後又再度掐緊,反反複複,不少人尿濕褲子,竟然活生生嚇死了過去!

道士尼姑們死的死、暈的暈、翻白眼的翻白眼,女鬼的父母卻被周圍的漆黑手臂刻意忽略,沒有受到一點傷害。然而特殊的對待才更叫人害怕,見到四周場景之後,這對夫妻再維持不住表麵體麵,尖叫著朝外逃跑,然而四周煞氣有如迷宮,無論他們怎麼連滾帶爬,始終離不開這片天地。

不知道跑了多久,兩個人再也奔跑不動,兩股戰戰地擁立原地,女鬼的父親嘶啞開口:“嵐先生!你到底要乾什麼!這些年我們從未虧待過你,每次發家升官都必然為你送上供奉,就算我們對她殘忍,那些法子也都是你告訴的,你這樣騙我們到底是......”

他話沒說完,剩下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女鬼移至他身前,尖長的指尖豎向撕開了他的喉管!

女鬼的父親倒在地上,不斷發出嗬嗬的喘氣聲,他還沒死,但劇烈的疼痛讓他恨不得死了算了!

女鬼的母親發出一聲尖叫,她拔下自己頭上的簪子,哆嗦著刺向女鬼:“你這個不詳的小賤貨,當初我就該把你淹死在水桶裡!”

她一個已經習慣了養尊處優的婦人,即便是此時的全力一擊,也完全破綻百出,隻消稍稍迅速也能躲避,更何況,女鬼現在已經是鬼——一個鬼,又怎麼會怕活人的物理攻擊?

女鬼不閃不避,那簪子刺進她的胸口,卻猶如刺進一團充滿粘性的沼澤,女鬼轉過頭,用力捏住母親的下巴,摳住她的眼睛向下一挖——

“啊!”痛苦的尖叫聲在地麵響起,緊接著,一聲聲持續的哀嚎在這片空地裡久久回蕩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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