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1 / 2)

在20世紀80年代做個英格蘭小學生是個很簡單的事,即使你是整個曼徹斯特公立小學中評價最高的小學的小學生也一樣。喬琳·安娜塔西亞·阿普爾比眼下最煩惱的事情就是她的換牙期比其他人都更漫長,等她的同年級學生都換完牙了,她說話還漏風。孩子們為此取笑她,並且給她起了個“無牙仔”的外號。瑪麗亞後來堅信就是這讓喬琳養成了平日裡在陌生人麵前不愛說話,用眼神和表情表達情緒的習慣,而不是她其實天性裡有羞澀內斂的部分,畢竟這孩子後來看起來簡直就是個人來瘋!

除此以外,讓小學生喬琳痛苦的就是她的製服顏色。不同的學校有不同的顏色,迪茲伯裡英國國教小學的製服顏色是可怕的黑色,一種沒有哪個小學生會喜歡的顏色。她夏天要穿這種白色翻領T恤、黑色百褶裙和不透明的黑色連襪緊身褲,冬天要穿黑色的V領毛衫和西裝外套,還帶著校徽,還有必須塞進下擺的硬領白襯衫,醜爆了。

相較之下,她就很羨慕利亞姆的製服。他跟隨了哥哥們的步伐,去了家附近的聖伯納德天主教小學,他們的製服就是一種很鮮豔的寶藍色。儘管這種顏色在英國學校裡遍地都是,隻比紅色和黑色好上一點,但是喬琳堅持認為那好得多。

從這點上來說,她從小就是個時尚警察,她對自己看不順眼的衣服會大加批判,寧願絕食也不穿它們。瑪麗亞和約瑟夫的態度放縱了她的這種脾性,他們會讓她自己選擇她的課外裝扮。瑪麗亞還有一台縫紉機,常常用它做一些很有異國風情的長裙子和袍子。她喜歡讓女兒穿成各種故事書裡描述的樣子,打扮成海盜、酋長、公主和森林女巫,然後用她手上一台尼康相機拍下來。

瑪麗亞還打過利亞姆和諾埃爾的主意,希望用零食和零花錢換取他們兩做她的模特,可是諾埃爾已經年紀大到痛恨拍照了,很少能同意,而利亞姆不耐煩坐在鏡頭前,也常常搞砸拍攝。

但男孩們並不討厭去瑪麗亞的工作室玩。曼徹斯特城市學院在帕爾斯伍德附近買下了一係列廢棄的廠房,把它們用作電影和戲劇係的實驗場地,瑪麗亞也分到了其中一間。她在那裡安排學生試驗不同的攝影技術和戲劇排練,有很多很好玩的道具。

當然,更關鍵的是帕爾斯伍德工作室距離他們兩上學的聖馬可天主教中學和聖伯納德天主教小學都不遠,大概隻要走個七八分鐘就到了。附近不僅有電影院,還有可以供他們踢球的公園,實在是個玩樂的好地方。

隨著時間的推移,事情逐漸變成了這樣:

阿普爾比全家在早上7點左右起床,約瑟夫在8點10分出門,開車去曼徹斯特北邊的維多利亞大學上班,而瑪麗亞和喬琳在8點15分出門。喬琳一般會準時在8點35抵達迪茲伯裡小學,那時候學校剛好開門,瑪麗亞看著她走進去,自己便騎著自行車去工作室上班。工作室和小學之間的距離騎車需要不到5分鐘。

中午喬琳會留在學校吃自己帶的三明治或者卷餅,通常這是瑪麗亞早上給她準備的,偶爾也可能是昨晚上佩吉做的。學校也提供午餐,但喬琳已經過了吃免費午餐的年紀,因此她偶爾身上會揣著一點午餐錢,好買點東西吃。

下午3點10分學校放學,喬琳會一個人留在學校的興趣俱樂部裡留到4點,然後這時候諾埃爾就會帶著利亞姆來接她。他們一起步行走回喬琳家。他們可能會在那裡一直待到晚上7點,然後佩吉會從她的另一份工作上回來,在阿普爾比家做好晚飯,再帶著諾埃爾和利亞姆回家。

至於保羅,他在中學念最後一年,常常跟朋友外出,喬琳也搞不清楚他在乾什麼。她聽爸爸說保羅畢業後應該不會去大學,會像其他曼徹斯特的年輕人一樣工作。

“工作,或者領福利補助金,然後再找工作。現在的失業率真是讓人擔心,沒有工作的年輕人在街上喝得醉醺醺的,早晚惹上麻煩……”

“我們年輕時不也是這樣嗎?不工作。不過那時候我們主動選擇了不工作,現在他們幾乎沒得選!唉……說起來你還記得紐約下城的樣子嗎?到處是老鼠,我那時候總擔心多看一眼老鼠就會跳到我身上來……”

爸爸媽媽的討論喬琳聽不明白,她的小腦袋瓜裡裝不下這麼多東西。

總之,這就是80年代初曼徹斯特的夏天和不甚謹慎的父母們,他們不知道這世上還有戀童癖之類的事。在這個幾乎人人都認識彼此的郊區,家長們最擔心的不過就是孩子們過馬路時會被亂開車的司機撞倒,現在有了諾埃爾這個半大小子帶著喬琳回家,家長就放心了。

事實上,在家長們眼裡安靜又幽默的諾埃爾其實早就是個天天捅婁子的叛逆小孩了。佩吉在他念書的聖馬可中學做食堂員工,他每天準時逃學,然後在午餐時間返回學校,在媽媽麵前露一麵,接著繼續逃學,就像是個逃學大師。等學校放學了,他才露麵,去小學接小孩,接了第一個再接第二個。

說起來,最開始這原本是保羅的工作,喬琳的父親用每周額外的零用錢跟他交換,好讓他在下學後順路送喬琳回家。不知道怎麼回事,諾埃爾變成了那個護送小孩的人。

但這活並不令人討厭,至少比早起送報紙強。而且喬琳很可愛。她會乖乖地拉著他的手,問他問題,不像利亞姆,似乎一撒手就要跑沒了。

“諾埃爾,你今天去做什麼了?”她每天都要這麼問,對更年長的孩子生活好奇得不行。在她眼裡,諾埃爾已經很像個大人了。

諾埃爾會巧妙地回避她的問題,畢竟他不信任她,擔心她會把他逃學的事說漏嘴,他會反過頭問她在學校都做什麼了。然後,她就會竹筒倒豆子一樣地把所有發生的事講一遍,什麼她今天跟畢業班的露西打架了,什麼在家政課上做出了一點都不好吃的維也納手指餅乾,還有手工課上她的貓頭鷹和刺蝟陶器是怎麼在燒窯中爆炸的,她今天還學到了古埃及時代的紙張是如何製造的,以及她是如何把教室裡用來教育學生繁殖的蝌蚪從魚缸裡撈出來,又放回去的。

諾埃爾會被她逗得咯咯笑,他一直覺得喬琳雖然長得很乖,就像是電視上那些應該去跳芭蕾舞、穿粉裙子的小女孩一樣,但實際上她是個淘氣包,總是在家長和老師眼皮子下使壞。

“你打架打贏了嗎?”

“當然,”喬琳得意地蹦了一下,“我踢她膝蓋了!踢的內側!”

也許因為她是美國人,又是漂亮的紅頭發孩子,甚至不是基督徒,這實在太與眾不同了,在學校還是會被一些人盯上挑事,喬琳的決戰對象就是其中之一。喬琳實在忍不住了,秉著不能軟弱否則會被看做好欺負的決心跟人家決鬥了。

這種事孩子們都知道告訴老師是沒用的,光看每天操場上男孩打架的數量就知道了,老師們隻會覺得小孩子打鬨嘛,算什麼事呢。他們隻會製止一下,然後第二天又會有一對新的男孩打在一起。

諾埃爾驚訝地拍了喬琳的頭一下,被她不滿地瞪了一眼。他不以為意地笑著問:“你偷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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