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重逢(1 / 2)

祝三說要去找人, 也不是特彆的認真。揣了點零錢出門的時候她想的是,我就撞個大運,遇著了就遇著, 遇不著我依舊去打探點京城的風言風語、買點零碎。

出門轉了一圈, 往行商愛歇腳的茶肆裡坐了聽他們吹噓, 分辨他們話中的真假,決定上京的時候就手上的錢略帶一擔子京城少有的本地貨物,到了京城一脫手,先賺點生活費。鄭七給了她家一筆巨款, 救急不救窮,自家的生活還靠自己來過。

京城必是什麼都貴的,買房是不敢想的, 租房的錢也不會少。她這幾天在府城不停的花錢買東西,張仙姑還嘮叨她大手大腳,她以常理推斷到京城置辦隻會更貴,現在買、帶上京城就是賺了。省下的錢, 得用來在京城租房子。

聽了半天閒話, 祝三看市集也差不多開了, 就起身離開了茶肆,往市集踱去。

正在街上走著,忽然聽到一聲:“三郎?”

祝三循聲望去,看到金良也正在街上閒逛, 見祝三看了過來,金良快步追了上來身後還跟著兩個鄭七的隨從。金良挺熱情, 給身後兩人介紹:“你們見過的吧?這是三郎,這兩個,這是陸超、這是甘澤。”兩個都是三十上下的壯年, 模樣普通卻端正,個頭也都比祝三還要高,陸超黑一點,甘澤白一點。

祝三也微笑叫一聲:“陸大哥、甘大哥。”

金良道:“他不是老大,是陸二。”

祝三也點點頭,金良又跟另兩個人說:“以後都是自己人了。三郎年紀雖小,卻是個有本事的人,還是個孝子呢。”陸超、甘澤兩個也知道鄭熹找祝三的事兒,心裡有點想法,麵上卻都很和氣。

金良問:“你出來逛什麼呢?怎麼還穿著這麼一身?”

祝三雖然換了厚夾衣,卻依舊是窄袖的短打扮,看著像個出力的,不太體麵。祝三道:“這麼穿方便些。”金良又問朱神漢的傷情。祝三道:“請了郎中吃了藥,這兩天燒退了,也結痂了。”金良有心與這個未來的“自己人”處好關係,與她同行:“出來乾嘛?”

“買點兒零碎。”

金良道:“先就和著,上了京再置辦。”

“嗯。”

金良有心拉近祝三與陸、甘的關係,說:“哎,城裡的事兒,聽說了嗎?”

祝三向一旁跳開了一步,與他拉開點距離,金良比她高不少,走太近總覺得不勁兒。跳開了才問:“什麼事?知府出殯?我看到啦,出雙棺,不吉利。他兒子拖兩口棺材回老家,安份點還好,不安份怕是要出事呢。”

金良道:“誰說他了?找一個姓許的人,怎麼樣?你要不要試試?陸二、甘大,想不想開開眼?”兩人也都來了興致。

祝三道:“拿我尋開心呐?這可不好找!”

金良故意激她:“怕了?沒這本事?認慫?”

祝三翻白眼看他:“你連激人的話都不會說,我來告訴你吧——這事兒瞞不住人,前兩天我就在街上聽說了你們要找人,一個大活人怎麼也該聽到這消息了,他沒有出來,什麼意思?要麼不想理這事兒,要麼已經不在這裡了,或死或走。你走大街上,撞上了就撞上了,運氣。撞不上,找,也未必就能找得到的。”

陸、甘二人對望一眼,心道:這倒與七郎說的差不多。

金良不死心:“你不試試,怎麼知道找不到?”

祝三道:“也不是我什麼親戚,我還有自家事要管,騰不出手來的。”

金良心道,此人既然是個孝子心地想必是不錯的,我再說他一說,能說動了、找到了,也好替七郎顯本事,也好為沈副使了心願,也是幫人一家團聚積了陰德。他說:“你不知道,這找的是什麼人……”

見祝三不接茬,他隻好自己說下去:“是沈副使的外甥女兒……”

祝三聽金良說了前因後果,就是馮家和沈家是姻親,一同攤上了事,沈副使的爹及時自殺,全家受的牽連少一點,沈副使等人被流放。馮家當年死得更慘一點,當家人名正典刑,家眷都沒入賤籍了,其中就有沈副使嫁到馮家的姐姐。

當時,馮夫人剛剛生完女兒,馮家當家人有個下屬雖受牽連但是罪責不重隻是免職,這個下屬就是許友方。許友方於是設法傳信給馮家,淘換個孩子出來,他給帶回自己老家撫養。反正他出來做官好些年,老家也不知道他的情況。

富貴人家生了孩子一般會準備個乳母,有的人家還準備好幾個,有母乳的婦人當然是自己生了孩子的,乳母的丈夫本是馮家仆人,就用自己的親生女兒把馮家的小姐給替了出來,交給許友方帶走撫養。

馮家案子平反,馮夫人回到了娘家就開始要找親生的女兒回來。剛好本地發生了件大案子,沈副使謀了個差使過來,一是維護長姐的遺孤,二是找三姐的骨肉。

出於對祝三人品的信任,金良將馮、沈這段舊事說得非常詳細且極力陳述馮夫人之貞烈與對女兒的期盼,力圖打動祝三。

反正陸超、甘澤都聽得不忍心了,祝三卻眼睛亮晶晶地問他:“那,那個被替換去跟著夫人受難的孩子呢?她怎麼樣了?”

金良微怔,沒好氣地伸手要打她的腦袋:“我說這許多,你當我給你說書呢?還要聽下回?!快說,有沒有什麼法子?”

“我問你的,你不說,你問我,我就要回答了?哼!”

“副使又沒說。我難道是你?沒大沒小的,跟副使問這些!記著了,以後見著他們,不要這麼沒眼色。”

祝三心道,都什麼破爛人呐?看來那個孩子的下場不大好。跟這可憐女孩兒的爹一比,我爹都算慈父了!那個破爛副使就更有意思了……

金良見她不說話,催促道:“想著了?”

祝三道:“你家大人都想不到,我怎麼能想得到?”心裡想的是,你們愛咋咋地,我才不找這個人呢!給五百貫、五千貫……我、我也不乾。能的他們!

金良就扔下了沈副使的事兒,糾正她:“是咱們七郎!哎,咱們家七郎在家中這一輩裡行七……”絮絮地給說一些府中的事。

祝三忽然伸手拉住一個小孩子:“哎,幫我捎個信兒,有好處。”

那個小孩子吃了一驚,看到她之後變得垂頭喪氣的。祝三搖搖頭,心說,你知道你偷的是誰?

那邊金良也遇到了熟人:“哎,你怎麼也在這裡?不是該準備回京了麼?”

那人看到金良道:“回去前買點土產,難道出來一趟,不捎點什麼回去家裡婆娘必然與我沒完。”

祝三拉過小孩子,低聲道:“欽差的隨從也偷,落姓鐘的手裡打不死你,”抓了把錢給他,“補給你了!這兩天彆找死。他們抓不著你,就催著下頭人辦案,捕頭不認識你?叫老賊彆派你那些師兄弟往我那兒探頭探腦的看啦,煩死了他!替我捎信給我娘,說我午飯不回去吃了,在外頭再逛逛買點東西。”

小孩子響亮地抽噎了一聲,捧著錢跑了。

那邊金良也與熟人說完了話,又給祝三介紹這一個是鐘宜的隨從,祝三也與他含笑點頭,告訴他:“再買些乾貨吧,鮮貨路上不好帶,還占地方。”那人將信將疑,金良道:“你聽他的吧,他鬼精鬼精的,不會說錯的。”那人一笑,慢慢走開了。

金良道:“你剛才跟個小孩兒嘀咕什麼呢?”

祝三道:“叫他帶個話,走,我請你喝茶。”

金良道:“你才有幾個錢?彆亂花!”

“走吧,你不渴,我還渴呢!”祝三又招呼陸超、甘澤兩人同去。

金良道:“喝茶就喝茶,也不用你小孩子的錢!帶路,找個好茶肆去。”

一行四人到了一家還不錯的茶肆,又叫了些點心、肉食,金良還不死心,問祝三:“你真不找?”

祝三道:“你讓彆人賺點辛苦錢吧!瞧這兩個月鬨的,嘖嘖。”

金良想了一下,道:“也對。還是你想的周到,你彆那個口氣了,明明說的很厚道的話。不過,如果找到了人,你能看出來說謊不?已有人想冒認了,越往後,隻怕撒謊的越精明。”

祝三知道他是好心,就不再胡扯刺他,說:“不好說,我沒見過真的,就認不出假的。”抬手給他倒了碗茶。

吃了彆人的招待,陸超開始說話:“過幾天回京去,三郎的行李置辦好了嗎?”

祝三道:“正弄著呢,我還想弄輛騾車,可惜我不太會趕。”

甘澤道:“沒事兒,有的是人。回去帶要帶著囚車,走得不會太快,手生點沒事兒。你會騎馬不?最好學一學,路上我教你。”

祝三拿茶敬他:“那就先謝謝啦。”又問京中的生活,以便與行商們說的對比印證。也有合得上的,也有合不上的。有些是行商誇大,有些想來是豪門侍從與普通商人之間所見不同的緣故。

金良看他們聊到一處,頗感欣慰。

祝三問了京中物價、房租之類,又問他們來時路上的景色之類,金良警告甘澤和陸超:“他還小,不許招他一同吃酒賭錢!”

二人都笑了,祝三也笑。金良瞪祝三:“他們偶爾玩一玩,你不許……”祝三乖巧地點頭:“好。”陸超道:“彆聽他的,他有時候也玩……”被金良拿筷子不停地敲頭:“住口!住口!住口!”

有這麼一鬨,祝三與他們的關係拉近了不少。飽餐一頓,金良道:“今天沒乾正經差使,我們還得回去複命呢。”

祝三會了賬,與他們分開,又去集市買了點土產,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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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裡,張仙姑低聲道:“你這差使還沒當上,就學會了在外頭應酬的本事了!你小心些,你是個女孩兒家,與男人在外頭應酬,千萬千萬彆露餡兒了。”

祝三道:“我知道。”

“你又買這些做什麼?”

祝三把帶貨物上京變賣的打算說了,張仙姑道:“這樣也對!哪兒過活都不容易。你累了一天了,早些睡了吧。”

祝三道:“嗯,明天我再去騾馬市和車行看看,咱們得弄輛車。”

張仙姑回頭看看裡間,說:“路遠長程的,你爹傷又還沒好,有輛車是方便些。什麼時候動身呐?”

祝三道:“快了吧,說是給副使找人,真找不著也沒有賴在這兒不走的道理。”

“哦,那就行。”木已成舟,張仙姑又果斷了起來,開始準備起上京之後的生活了。聽說京城生活花費大,她已在琢磨自己能乾什麼補貼家用了。

裡間朱神漢的情況也好了許多,能拄著拐下地站一會兒了,他說:“咱們也有手有腳,既然能上京、有貴人青眼,就不用愁!”

張仙姑又罵他了:“你就彆折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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