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 交際 楚王好細腰。(2 / 2)

竇尚書哭笑不得。

他也是個忙人,來找他的人裡除了刺史,又還有些旁的官員,乃至於一些將軍。他管著錢糧,如何分派不全由他做主,政事堂下了令,他要說一句“沒有”或者“轉運困難”,也夠彆人喝一壺的,因此客人也多。

祝纓不多打擾,與他達成共識之後也就撤了。她路過京兆府,看裡麵實在太忙,每逢年節,京兆府就全體緊張。思考了一下,她將見裴清的事往後推了幾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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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纓拜訪彆人,彆人也拜訪她。

頭一個是老吳。

老吳攜老妻,連同兒女們以及孫子外孫之類,再準備一車禮物,跑到了祝家。

他這時機拿捏得巧,這天下午祝纓在家裡試新衣。一個從四品的官員,掌管一州,她正式的衣服就有許多套。品級低的時候,衣服的名目也少,品級高了,各種禮儀裡數得上名號的衣服也多。新年朝賀,得穿著十分正式的大禮服。

十分沉重。

手上還要持著笏板,兩條胳膊架著。宮廷還特彆的大,進宮朝賀除了特許所有人都得步行。祝纓甚至懷疑鐘宜是不是給累傻的。

胡師姐跑到門邊說:“大人,小吳大人的父親帶著全家過來了。”

祝纓道:“請他們前麵堂上奉茶。”

換衣服花了些時間門,祝纓才又輕鬆地出現在老吳麵前。

老吳是個實在人,不等祝纓坐下,先帶全家跪了下來。祝纓道:“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老吳也算個老封翁了,大理寺的吏職是不能再乾了的,於是讓長子先頂替。現在次子又回來了,同他講可能要換個地方當副官了!老吳左思右想,覺得小吳不是很可靠,還得舍了老臉,再來跟祝纓套套近乎。

禮物也是不可少了。

祝纓邀他坐下,道:“人丁興旺啊。”

吳氏與小陶也是祝纓熟人,都笑道:“托大人的福。”

老吳更是千恩萬謝,說:“小人一家乾了幾輩子雜役,遇著了大人才有這小子的今天。要說大理寺底下的一些小事兒,咱不輸彆人。官麵兒上的事兒,這都是雛子,全賴大人。這小子骨頭輕,必不是個安份的性子,能平安到現在,全是大人的庇佑。”

祝纓道:“他也聰明伶俐,也肯做事。”

老吳道:“吏同官天差地彆。吏在背後笑話這個官兒傻、那個官兒呆,叫他自己做,也是做不好的。看人挑擔不吃力。”

吳氏與小陶也幫腔,說的全是謝祝纓的話。卻又都不提給小吳選官的事兒,隻說由吏轉官之後家中受益等事。

最後老吳才說了:“也有了些田,都是土產。往年大人大理寺的時候,咱們過得多麼的好呀,彆的大人是受小人的孝敬,咱們吃的是大人的飯。倒反過來了。有心孝敬,當時也是有心無力,如今終於能夠了。”

一份於吳家來說的大禮送到,除了土產,也少不了一些稍貴重的東西。老吳更是單給張仙姑送了一套首飾,老頭心裡門兒清,張仙姑有份量。

祝纓也不含糊,說:“我知道你們的為人,今天這禮我收下了,以後就不要這樣了。我還想給他安排個地方,從縣丞做起,以後前程就要看他自己了。對上麵疏通也是人情,你出手太重,我就要想想這厚禮是從哪裡來的了。是盤剝百姓的嗎?”

小吳忙說:“不敢的不敢的。”

祝纓道:“有個節製才能長遠。”

“是。”

老吳趁機問了一小句:“大人安排他到哪兒呢?”

祝纓道:“離京城近一些,不超十日路程。”

吳家一家都高興,這樣可以互相照就了。

祝纓對老吳道:“這下可以放心了吧?”

老吳憨笑。

祝纓也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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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吳之後,又是另一個早就約好的人——陳萌。

兩人約好了辦完正事要小聚的,陳萌還打算給祝纓多介紹一些熟人。這些熟人裡,有一些人譬如賈刺史,還是陳巒親自給雙方搭的線。見著陳萌,也都催促陳萌要擔起責任來,將大家聚一聚。

陳萌對祝纓也是高看一眼,他親自來了:“日子到了,你可彆忘了,就在我家裡!”

他那家是陳巒做丞相的時候的相府,地方大,位置好,門前的拴馬石都比彆家多幾根,合適這樣的聚會。

祝纓道:“忘不了。”

陳萌道:“都是自己人,不必拘束。”

祝纓也就著便服,與陳萌往陳府去。陳府她是來過的,如今真有點物是人非了。祝纓道:“大郎過年不回鄉,世伯要寂寞了。”

“他有孫子就忘了兒子了,樂得不理我呢。”

宴設在大廳裡,他們到的時候已有人到了,一人一席,歌舞升平。

祝纓往末席去坐,陳萌卻叫了一聲:“三郎,來。”他讓祝纓坐在他的左手邊的位子上。祝纓十分推辭,賈公道:“該著你坐的!我們要是現在就搶著坐,就是不識數啦!”

祝纓道:“這是……”

都是“自己人”賈公也就不客氣了:“這裡麵,也就隻有大郎與你,前途無量啊!”

祝纓道:“惶恐惶恐。”

陳萌笑道:“你來,你來。”

祝纓還是在末席坐了,說:“前途太遠。顧不著眼下的人,就到不了遠處。我最幼,資曆也淺,怎麼能爭這個先?”

說話間門又有人到了,不多會兒人就齊了。他們重新敘了座,祝纓還不是最末,因為還有一個彆駕、一個長史在她的後麵。除了主人陳萌,客人一共六個人。

陳萌笑著搖頭:“來!”

女仆魚貫而入,上了新肴。祝纓不飲酒,陳萌給她上了蜜水。他們說著些自己轄下的事情,賈公說:“某縣令真是傻子!”

另一個一王彆駕就請教這個縣令準確的名字的來曆。

刺史們紛紛感慨縣令還是很重要的,手下出一個蠢縣令,真是愁死人!賈公又問祝纓遇到過沒有,祝纓道:“也有一個。”把尚培基給說了。

陳萌搖頭道:“還是根基太淺薄。”

另一位吳刺史道:“也是腦子不好使!”

他們又說一個好縣令得是什麼樣的,陳萌指著祝纓說:“三郎這樣就極好!”

祝纓謙虛了幾句,說福祿縣到現在也不能算是富裕。

賈公道:“以前更窮啊!你的本事大家都看在眼裡,必是前途無量。”

祝纓道:“又拿我打趣了,再這麼說的,得罰酒三杯。”

王彆駕搖了搖頭:“你當我們亂說的?那可不是!咱們這些人裡,也就你們倆能進皇城。”

祝纓問道:“我年輕,不懂這些事兒,還請您賜教。”

他們都笑了,賈公道:“你幾品?”

“從四。”

“我從三,你瞧瞧朝廷中樞裡,有幾個從三的位子空著給我的?再往上就更難了。進一個,就得出一個,出誰?都說由青到紅難,紅了之後也不容易!你們就不同了,大郎,家學淵源,陛下也惦記著他。你年輕,地方上政績斐然,相公們又青眼相待,現在進京安排得下。地方上乾的再好,不在陛下眼前也沒用。還是要進京。”

陳萌道:“我們也是說不準的,這些事得看機緣。沒有機緣,就在京外各地任上來回轉著。我已預備好了再轉個十年了。”

這話不假,外任刺史雖然肥稱,想進一步必得進京。刺史已算高官,皇城哪有那麼多的高位虛席以待?

朝廷小官,乾到死了拉倒,朝廷高官,也得七十才能休致。人生七十古來稀,能活到七十的也不是特彆多,還是有人死在任上。官太高的,又舍不得休致,恨不能死在官位上。

所以許多刺史是一直在刺史任上輪著轉,轉到死了算完。一些彆駕、長史也是這樣。

祝纓不由想到了魯刺史,自己做縣令的時候他是刺史,自己做刺史了,他還是刺史。不是能力欠缺,還真是……命啊……

賈公突然問祝纓:“聽說,陛下看中老弟你的一本書?”

祝纓道:“是識字課本麼?不是我的書,是劉先生寫的。”

“哦!識字歌。”陳萌說。

祝纓說:“對。”又給幾個人解釋了一遍。

陳萌道:“你手頭還有麼?再給我幾本,成不?”

賈公等都討要,因為根據消息,皇帝對這本書還挺喜歡的,讓收好了,又多給劉鬆年賜了一套文具,都是貢品。又將一部禦製的新書賜給了劉鬆年。施相公也讓人找出那本書來,讓他得意的幾個門生讀一讀,以便與皇帝說話的時候萬一提到可以接得上話。

楚王好細腰。

祝纓道:“還有一些,原是想給我家一些隨從識字用的,我現將這一批書騰出來贈與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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