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 正月 這跟我有關係嗎?(1 / 2)

祝纓站在門口便將書房收入眼底。

鄭熹還坐在他的位子上。

鄭奕和溫嶽臉上都帶著點客氣的假笑, 舒、白、柳三人也不知道是沒看出來還是不在意,表情比對麵兩個假臉真實許多。

三人長得都不錯,柳昌最好看, 其他兩個也都五官端正, 舒炎還是個方臉。他們坐在鄭熹的書房裡,臉上透出的一點點開心是發自內心的。

祝纓之前從未聽說過這三人,大概與當初的她一樣都是名不見經傳的。這樣的蝦米進了京,能夠坐到鄭熹的書房裡, 是該在安心中透著開心的。鄭府此時比當年還要更顯赫一點,因為在鄭熹的手上這個家沒有現出敗落的跡象,這代表著它的積累又深厚了一層。

祝纓毫不遲疑地跨了進去, 對打簾子的小廝點點頭。進去之後先對鄭熹說:“大人在這兒躲酒呢。”

鄭熹道:“我又不是你!沒人敢叫你喝!”

“也沒有人敢勸您的酒。”

舒炎等三人好奇地看著“傳說中的祝三”, 與不能飲酒同樣著名的麵白無須。傳說他得有三十歲了, 看著像是二十多,也不擺出一州刺史的架子。從祝纓的身上絲毫看不出來一丁點兒“開疆拓土”的凶悍氣概。

鄭奕起身道:“來!坐!”

原本他是坐第一個溫嶽在他下手,第三張椅子是空的。溫嶽見他一動,忙也起身, 依次往下挪。祝纓腳下一晃,已往第三張椅子裡坐下了,說:“你倆在這兒罰什麼站呢?”

對麵舒炎忙也站了起來讓座。

祝纓失笑:“這都怎麼了?”

鄭熹道:“都坐。”才讓諸人各歸其位。

小廝給祝纓上了茶, 又擺些細點, 檢查了一下祝纓腳邊的炭盆才退下。安置妥當, 祝纓道:“外麵那麼熱鬨, 你們都不出去,想是為了這三位了?我還不認識呢。”

鄭熹道:“舒炎、白慶誌、柳昌。”他說一個名字,就有一個人站起來叉手行一個禮。祝纓也不托大,也還半禮。

鄭熹道:“都是才俊, 你們是他們的前輩,日後相見多多關照。”

鄭奕笑道:“都是才俊,隻怕想‘關照’也沒機會。他們一個個自己都能將事兒辦啦,三郎不知道吧?他們可比咱們當年厲害多了。”

鄭熹道:“就說你自己,彆帶上他,他進京的時候才多大?”

鄭熹口氣裡夾著一絲絲的幽怨遺憾。祝纓之後,他再也沒能揀著年紀這麼小就能看出點苗頭的人了。

新來的這三個人裡,舒炎與祝纓差不多大,他是經曆過一些事情的人,出仕不算太晚,因無人引路也吃了點小虧,一番波折碰到了鄭熹。

白、柳二人年紀比他小不了多少,三人都蓄上了短須,顯出一點斯文之外的精明之氣來。

祝纓道:“一提年紀就要取笑我了。”

溫嶽道:“不敢不敢,你最能乾。”

“哎,彆,還是取笑吧,這樣才好托你給我照看一下家裡。”

溫嶽對鄭奕道:“十三郎看他,是個精明人兒吧?他還小呢?那幾個南邊兒的孩子你們見著了沒有?小的六、七歲,大的十幾歲,管他叫——阿翁!”

溫嶽一口氣在眾人麵前說這麼多的打趣話,真是活見鬼!鄭奕也與他一唱一和地:“這就不懂了吧?這叫蘿卜不大,長在輩上了。那就得認。”

祝纓道:“今天就說我了吧?要這樣我可走了,我把他們帶了來,托金大嫂她們照看著,正擔心活猴兒撒潑呢。”

說著,作勢要起來,鄭熹道:“不用你操心,會有人看好他們的。”

祝纓又坐了回去:“那我就放心了,一會兒再出去領他們見君侯,討個壓歲錢。”

鄭熹道:“他是喜歡小孩子的,儘管討要。”

祝纓道:“有個孩子想要把好刀。”

“哪一個?”

“您猜?”

“話最多那個丫頭?”

祝纓點了點頭,問道:“怎麼樣?”

鄭熹道:“是蘇鳴鸞的女兒吧?那倒是她能做得出來的事情了,以後要繼承家業的,軟弱了不好。”然後又指指舒炎對祝纓說:“你們倆現在都任地方,想必能聊得投機。”

祝纓就問舒炎是哪裡人,在京城住在哪裡之類。

舒炎道:“晚輩是新豐縣令。”

祝纓微張了口:“那了不得。”

舒炎有點苦笑地說:“未得京城便利,卻又有種種京城之不利。也是很難。若非有尚書關照,恐怕也難乾得下去。”

祝纓道:“大人現坐在那裡,可見以後是不會再難了。”

鄭奕道:“三郎這話說得對!呐!你們幾位,可比以前順利多了吧?”

鄭熹道:“莫誇我,從小你一誇我必有事找我的。”

室內一陣的笑。

鄭奕道:“還真有事兒,等七郎閒下來我再說?”

鄭熹點了點頭。

初次會麵,也談不出什麼正事來,鄭熹隻是讓他們互相認識一下。鄭奕、溫嶽等人與舒炎三人生疏是在鄭熹意料之外的,他選的人都是長得也不醜、能力也有、為人也不討人厭的,雙方不能和諧,必是有其他的緣故。

聽鄭奕這話說的,是有點埋怨他栽培舒炎不管彆人了?鄭熹略顯一點無奈地對祝纓使了個眼色。

祝纓親眼見著了這幾個人的相處,打定了主意:這跟我有關係嗎?

她像是沒看出來似的,依舊是閒談。既不提自己估計在梧州呆不久,也不講任何與公務相關的事務。隻說一些自己剛到京城時的事,都虧府裡幫忙才租上房子,白慶誌、柳昌也附和說他們現在都還在京城租住。

祝纓道:“京城房子貴,我那時候想去買鬼屋。”

柳昌笑道:“那個……我們還是不太敢住的。還是先賃著吧。”

舒炎說:“賃房住也累。賃來的房子沒有全然合心意的。”

白誌慶道:“現在正是在用心做事的時候,倒也不覺得苦。”柳昌在一旁點頭。

白誌慶在禮部當個員外郎,祝纓與禮部熟人聊天的時候,並沒有聽熟人提及這個人。柳昌在刑部當員外郎。梧州的刑案發到京城,刑部的簽名上並沒有柳昌。柳昌是三人看著最年輕的,不排除他升到刑部的時間晚。這樣兩個人,如果不是狠狠用力地摟錢,那是不大買得起房子的。看兩人衣著,也不像是個豪富的樣子。

他們才說房子的事,鄭奕就說:“你們太謙虛了!你們賃的地方可不簡單呐!三郎不知道吧?他們那兒比你家離這邊都近。一個是賃的休致還鄉的袁少卿的府邸,另一個更了不得了,是調出京布防的文將軍產業。過幾年索性買下來,那才方便又合意呢。”

溫嶽道:“這個安排好。”

鄭奕道:“對吧?住習慣了就把它成自己的,省得挪。”

鄭熹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招呼六人出去入席,邊走邊指著祝纓說:“你們有什麼話自己說去,你們三個不要看他年輕,無論公私事務,他都能理會。走,咱們吃酒去。”

鄭奕對祝纓使了個眼色,祝纓輕輕搖了搖頭。幾人入席,蘇喆已經跟鄭霖在一起說話了,郎睿被郡主帶在身邊,其他三個少年正在同金彪比射箭,鄭侯取出一副雕弓來當彩頭。鄭侯道:“整天囉嗦個沒完,快來一道吃酒。”

鄭熹笑著坐到他身邊,爺兒倆說起了話。鄭奕湊到祝纓身邊,問道:“如何?”

祝纓道:“你也太明顯了。我隻知道,我要打人的時候絕不能叫人看出來我要打他。你這一股子酸醋味兒,夠燒一百條糖醋魚了。鄭大人眼光一向可以,這三個人必有過人之處。要是你今天肯讓他們多說幾句,我還能多看出一點他們的道行來。你把話都搶光了。”

祝纓一攤手,鄭奕怪聲道:“還怪我了?”

“不然呢?我要是你,要麼就不叫尚書看出來,要麼就找他說明白了,問一問他對新人舊人是個什麼意思。你們是兄弟,自家人,有什麼是不能攤開了說的?順便幫溫大問一問。”

“我本來就要去找七郎的。”

“那不得了?”

“你們兩個說什麼呢?”

祝纓與鄭奕看去,是唐善來了。唐善依舊是在侯府裡,比起出去的金良,在祝纓等人麵前反而更有麵子一點。金良至今沒有熬到從五品,本來快要熬到了,皇帝調禁軍的時候,順手將他們也調了一回,生生將他的步子給打斷了。做官最怕計劃得好好的突然被打斷。

祝纓道:“說你怎麼不下場。”

唐善道:“我下場了還有他們什麼事兒?”

“那我陪你,金大哥,來!咱們一塊兒。”

府裡知道舊事的人都一聲叫好。

祝纓、唐善、金良各展本領。祝纓先射第一箭,然後是金良,唐善最後。最後唐善第一,祝纓與金良相差倒不大。

鄭侯道:“三個都有彩頭!”

祝纓道:“給丫頭換把刀吧。”

鄭侯看看蘇喆,說:“她的另算!你的也不會少。”

蘇喆高高興興地也拿到了一柄刀,對鄭侯說:“我拿綢緞與您換吧!”

郡主等人都笑著說:“不用、不用。”

此時再吃年酒,侯府裡就沒多少人會與祝纓開玩笑了,也笑,但說話間都透著一點敬。祝纓也不因此疏遠他們,還是與甘澤、陸超他們說話,又看陸超的兒子。這小子已經在府裡當差了,乾著以前陸超的差事,現在還是在鄭熹的跟前做事,而不是從小陪伴鄭川。

祝纓又去看蘇喆等人,讓金羽幾個不許喝醉了:“誰醉了,都捆起來直到酒醒。”

鄭熹道:“你還說彆人呢?”

“我不喝呀。阿彪,你也彆喝太多。大人,您說是吧?”

鄭熹道:“不錯,身在禁軍,更不能因酒誤事了,你們看看溫大,他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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