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7. 突然 “差不多就行”(2 / 2)

項安氣得從脖子到臉都火得冒煙:“這也是親娘該說出來的話麼?清清白白的,要什麼名份?你看看大嫂,大哥去京城,她守家,叫他倆掉個個兒,成是不成?再看看二嫂 ,二哥對二嫂好吧?她要出去做買賣,掌管家業,你們願不願意?

有了人家,家裡的事呢一樣也不少乾!弄了半天,還是說男人養的家。說家是女人在管,可花了多少錢、買了多少東西,還得給人家交賬。多吃兩口就要說是饞媳婦、大肚皮,我可受不了這個!

我如今自己管事,自己就能做得了主。誰個也刻薄不了我。”

項樂沉默了一下,說:“我還沒說什麼呢,你急什麼?娘老了,才想兒女都安穩。是想著你好,她不想你不好。”

項安眼中流淚,嘴上依舊清楚,道:“爹剛走的時候,家裡是個什麼樣子?這才過了幾年呢?就能忘了本了?當初年咱說的就是誰為爹報仇,咱就一直追隨他。我是為著自己的忠義孝道,你們偏往歪的邪的去想,我有什麼辦法?”

項老娘看著兒女都掛彩,隻好歎氣:“那我得見一見大人。”

項安還是不願意,項樂道:“也好。”他用受傷的手壓下了妹妹,項安看著他手上的繃帶,忍了。項安找了塊帕子將頭發包了,兩人將袖子拉下,勉強蓋住了傷口。一家子這才往刺史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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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刺史府,因張仙姑不在,項老娘隻能先由胡大姐陪同。兄妹倆則先去簽押房,路上又見裡麵的人進進出出,見了麵都與他們兄妹打招呼,項樂笑問:“忙什麼呢?”

“去召幾位縣令過來,將春耕了,大人有事吩咐。二郎還不知道吧?咱們章彆駕高升了,又有個新的彆駕要來。”

項樂忙說:“才知道,新彆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呢?”

“那就不知道了,反正有大人在,誰來都不怕的。”

兄妹倆進了簽押房,項樂也如項安一般謝過祝纓為項家解決了一件大事。祝纓道:“虛的先不說了,趁著方便,就給你們辦了。現在一事要問你們——願不願意離開梧州?”

項樂道:“我們願為大人驅策!無論到哪裡,這心是不會變的。”

祝纓指了指項安,說:“她的事兒,不太好安排。令堂也來了?是不是也是為了她?”

項安忙說:“我也與哥哥一樣。家裡……”

兄妹倆對望一眼,項樂道:“大人,娘還小,不急著成親。”

祝纓道:“我知道了。令堂那裡我會去說的。你們兩個將手上的事情攏一攏,慢慢移出來。家裡的事也交出去,咱們就快進京了。”

兩人精神都是一振:“是!”他們不向祝纓多問,但都猜祝纓要高升了。

祝纓繼續安排他們:“讓大郎也回來吧,你們家裡也不能沒人照看。”

“是。”

祝纓看項家兄妹的樣子,家裡沒少打架,項樂能說出那樣的話,就是打出一個結果來了。隻要兄妹倆打定了主意,她必然是支持這二人的。

她馬上就給兄妹倆另派了件任務:去彆業裡檢查一下彆業工坊,同時將一些物資帶到山上。

先是,她讓項安會同趙振等人盤了梧州作坊,又將彆業的一些年輕人帶到山下學藝,就是為了在彆業也建相應的工坊。之前以為自己會在章彆駕之前調任,現在章彆駕先走,新彆駕不知是什麼樣的人,許多事情就要提前完成。

這其中就包括了項家的戶籍。

兄妹倆沒問緣由,領了命就開始準備。

至於項老娘,祝纓在後衙的書房裡見了她。項老娘的擔心祝纓太明白了,甚至她的說辭都與張仙姑極為相似。

祝纓拿捏著分寸,說:“二郎與娘都是好孩子,既忠且孝,你們家的人我是很放心的。”

項老娘道:“大人瞧得起他們,是他們的福氣。”

祝纓不等她再說項安的事情,又說:“在我這裡的人,我都會安排的。”

祝纓沒有繼續再說下去的意思,項老娘定下神來,將以往種種都回憶了一遍,勉強不再說項安了。念叨著回了福祿縣。

項老娘一走,兄妹倆頓時渾身輕鬆,第二天就往彆業裡去了。

祝纓也忙碌了起來,新彆駕不知是何等人物,因自己今年也要調任,她做了最壞的打算——這個彆駕是來製衡她的。這本是朝廷設彆駕的一個目的之所在。

她將州內的事務又盤點一番,同時知會了五縣縣令,告知了將有新彆駕的事情。自己也不再去彆業,專一等著彆駕的到來。

到得春耕快要結束的時候,張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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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運四十來歲,看起來不像是個文臣倒有點武將的模樣。他挺著一個將軍肚,濃眉大眼,年輕時相貌應該不差,可惜現在有些年紀了,在南方的炎熱之中,整個腦袋熱得直冒油。

張運也沒有攜帶家眷,他帶了六個仆人,其中包括了廚娘和長隨兩口子。

祝纓與他一打照麵,就知道此人沒過過什麼苦日子。他的手白白胖胖的,沒有繭子,肉看起來很軟。

張運也打量著祝纓,他對祝纓也早有耳聞——這是一個很能乾的刺史,年輕。

到了一看,一點也不像是個惹是生非的樣子,不由心下大奇:人不可貌相!

兩人的臉上都帶著真誠的微笑,祝纓道:“住處已經為彆駕安排好了,彆駕看看還有什麼要添改的,告訴司倉佐他們就行。”

張運一擺手:“差不多就行。”

祝纓又設宴為張運洗塵,張運將席間兩個女子看了兩眼,也沒吭氣。張運遠道而來,祝纓給了他幾天的假,先安置下來,他也領了,也不急著問祝纓討要差使。

祝纓也沉住氣,等過了一個休沐日,才帶著張運熟悉梧州事務。出乎她的意料,張運第一次見麵說的“差不多就行”,竟是這個人的真實寫照。無論你對他說什麼,他都是一句“差不多就行”。

給他的公文他也看,讓他做的事他也做,然而無論做什麼都不求甚解,頗有一股“垂拱”的味道。

祝纓心道:政事堂總算又乾了一件好事。

梧州地方,官員如果不勵精圖治,那麼垂拱也是極好的,反正比瞎折騰強。

祝纓也樂得張運不多事,到得四月初,眼見張運沒有動靜,便將刺史府的事務交給張運,號稱自己要進山。

張運已知祝纓會時常進山,便問祝纓:“大人,我不用進山的吧?”

祝纓道:“都是羈縻縣,你想進山,也要與他們商議一下才好。往日故事都在方誌裡了。”

張運了然:“那我就不去了。”

祝纓與他在城外道彆,此行也有一些商人同行,但她並不深入彆業。她走的是阿蘇線,到了阿蘇縣,讓商人自行去彆業交易,她自己又悄悄地折返,在趙蘇家裡貓了幾天,等著看張運的反應。看張運是故作不在意,她一離開就生事,還是真的“差不多就行”。

住了半個月,張運沒有什麼動靜,祝纓才放下心來。五月裡,她才安心在彆業呆了半個月,自彆業之中又著重再選了十男十女。她自己進京要全換成彆業出身的護衛,祝大和張仙姑住在彆府也需要信得過的隨從,現有的人手就有點緊。

選好了人,祝纓又看了工坊。各色工坊已初具規模,至此,彆業才算是有了一個讓她比較放心的模樣。

祝纓滿意地下山,項安、項樂也隨行,騎在隊伍的中間,前有開路的、後有殿後的。人有些日子沒能這樣一起行動了,祝纓有些感慨,她打算將項安、項樂與祁泰都帶走。其實,彆業裡應該有一個項樂這樣的人來主持,但是京城局勢複雜,她更需要幫手。她也不能隻依舊有限有幾個人,架子搭起來之後,有祝大、張仙姑在,花姐也能支應,就得讓彆業裡的其他人有機會出頭。

祝纓其實比較看好祝青君和巫仁,兩人都是手上能乾活,可惜祝青君還小,還得跟著花姐學東西。巫仁沉默,不愛與人交際,家人都在南平縣。

盤算著可用之心,祝纓十分遺憾,如果讓她再任年,彆的不說,祝青君就能當半個幫手了。彆業裡也能再長出幾個可用的人了。

回到刺史府,張運依舊是:“大人如此勤勉,方有這般成就。如今梧州欣欣向榮,大人何必再如此操勞?差不多就行了。”

祝纓微笑道:“習慣了,讓我閒下來我反而不知道乾什麼好了。”

張運也不在意,讓他乾的事他也乾,祝纓不在期間又有幾件案子,他也都斷了。祝纓回來一看,判得也還在理。隻是不知道此人為何如此慵懶,如果他再按時病上一病,活脫脫就是一個丘知府了。

兩人相安無事,直到五月十八,一道雷又炸在了祝纓的頭上——皇帝調她進京!不用等到十月了,現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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