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 漸進 說話模糊,卻要聽的人覺得句句都……(2 / 2)

將盒子一蓋,祝纓說:“今日如何?”

項樂道:“一波平一波起。”

項安道:“為著立儲的熙熙攘攘過去了,又開始為著東宮蠅營狗苟了。這些貴人們,也怪沒意思的。”

祝纓一笑:“明天你們去買些茶餅,送到老馬茶鋪去,就說我請客。”

“是。”

祝纓又問祝煉的功課學得怎麼樣了,祝煉上學之後比之前活潑了一點。邊吃邊聽項安說話,聽到問他,忙說:“學裡也私下說呢,又說不知道侯府裡是怎麼想的。看不透。又說不知道給東宮的賀禮要怎麼準備。老師,這個還有什麼難處嗎?侯府不像窮人家呀。”

祝纓道:“他們哪裡是拿不出來錢?是怕給得多了,又怕給得少了。他們說話,你隻管聽著。”

“嗯,他們問我,我就說我是外鄉人,才來京城的,什麼都不懂。”

祝纓笑道:“吃飯吧。”說著,她用餘光瞥了一眼一旁的祝銀。祝府的仆人是很容易辨認的,他們總在腰間帶一個招文袋,裡麵放著紙筆之類。這是江舟一直維持的一個習慣,見祝纓說話,隻要覺得有道理就給記下來。起初是記些查案、驗屍之類的竅門,後來就什麼都記一點。

她這麼乾,小江也習慣偶爾記一下,刺史府隨從、丁貴等人也受此影響,後來被祝銀等人看到了,也學著記。手速跟不上,當時記幾個字晚上自己再回憶一下,覺得為人處事有所收獲。祝纓也縱容她們,凡她們要記,她還會將一些做事的技巧、常識之類再重複說一遍。沒有說過收徒弟,實則有教授之誼。

祝銀現在記的就是“要是有人問我這事,我也學阿煉這樣說”,因為祝纓明顯表示出對祝煉回答的認可。

祝纓吃飯一向不慢,因有項家兄妹與祝煉,她放慢了一點速度,看他們吃得差不多才喝掉最後一口湯,讓祝銀他們也去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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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一切順利。

祝纓到了皇城就看到張校尉正在與禁軍的袍澤們聊天,看到了她,張校尉笑出兩排白牙:“少卿,這裡。”

祝纓走了過去,說:“走,咱們去等一下駱大人。要添人,也要同他說一聲才好。”

兩人並肩去了鴻臚寺,到了一看,沈瑛已經在了,看到張校尉,沈瑛吃了一驚:“這位是?”

祝纓道:“禁軍校尉,襄助四夷館防務的,等大人回來有事商議。”

沈瑛便問何事。

張校尉道:“要添幾個人。”

沈瑛關切地問:“可是有什麼事?要我們鴻臚寺做什麼嗎?”

張校尉道:“禁軍自理會得。”

話不投機,祝纓打一個圓場,給沈瑛送了茶餅,又問張校尉要不要一起喝茶。張校尉道:“我早起不喝茶,等著就好。”

沈瑛見狀,無聊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張校尉才對祝纓說:“還是西番的奶茶更香。”

祝纓道:“是,那個喝著有勁兒。”

兩人就四夷館各番邦的特色食物討論了一番,張校尉伸手偷偷摸了一把狸花貓,被貓一爪子在手背上扯出幾道血痕。

祝纓按著狸花貓往後拖了拖,道:“它不愛動。”

張校尉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對不愛動的貓頗為無語。

駱晟依舊是早朝裡充數的那一個,不過今天他有話說。皇帝見女婿也能說話了,耐心地等他說完,事情雖然不讓他很喜歡,但說話的人說的都是他能聽的。便說:“添人的事你與禁軍商議。番邦又有什麼禮物?幾匹馬也要特意報一回?叫他們各自收了就是。”

又說東宮想去看就去看,至於見太子這件事,皇帝也勉強地說:“他也不能違禮逾製。”

太子還能怎麼逾製?這話又把丞相的心驚了一下。

駱晟是個老實人,認真地說:“與東宮協調,正是為了不違禮。”

皇帝看著他的樣子也生不起氣來,生生把這句話給認下了。

駱晟於是心情很好地從朝上下來,回到鴻臚寺,對沈瑛說一句:“光華也在啊?子璋,這是?”

“張校尉,四夷館防務是他在操心。”

“哦!那咱們去找阮大將軍吧。”

說著,駱晟帶著祝、張二人去找阮大將軍。祝纓沒有忘記張校尉說的,頭一天跟駱晟打好了招呼,到時候由駱晟對阮大將軍先道謝,再要人。要個一百來人,又要了個張校尉說的肖校尉。然後駱晟就將安排的事交給了祝纓。祝纓也還是照著之前的法子來。

肖校尉本是張校尉的後輩小校,兩人也處得來,駱、祝二人將他們兩個留下點名,他們也不抱怨二人輕視他們。張校尉道:“二位且忙正事去,我二人將兵點齊,在西門外等候二位。”

駱晟又帶著祝纓去見太子。

東宮還沒修葺完,太子一家居住在一處新撥的宮室裡略顯局促。一家人,除了太子之外,太子妃的冊封詔書還沒下來,更不要說太子的幾個妾了。太子有幾個孺人,此外還有三子兩女。

這位太子比他的哥哥先太子小一歲,但是他的子女運卻比先太子好不少。他的嫡長子今年已經十六了,次子十四歲,三子才十歲。長女庶出,比長子還要大一點,已然出嫁,現在在宮裡的隻有一個小女兒,今年七歲了。

再加上伺候他們的人,一處宮室塞得滿滿當當。虧得兒子還沒娶妻,否則怕是住不下。

祝纓心道:那這兒可沒地方養馬了。

駱晟自覺有義務帶好自己這個下屬,正要出安撫祝纓見了太子不必緊張,一看過去,人家壓根就沒緊張,駱晟不知怎地就笑了一下。

這樣也好,見太子之後回事還是得看他。駱晟想,我並不很熟四夷館的細務。

駱晟也以為自己做了這些年的鴻臚是很懂的,祝纓一上手,他才發現自己懂了個寂寞。來見太子,他也就帶著會乾事的人來了。

一來客人,整個宮殿的人就都知道了,好些人在窗戶後麵、柱子後麵、牆後麵偷看。也有膽子大的,指指點點,悄聲說笑。

太子的正殿沒有亂人,他也沒有端坐在上麵等駱晟拜見,而是親切地走了幾步要迎接。祝纓掃了一眼,認為他有心事,還是現在上去說一句:“我觀閣下眉間有黑氣。”起碼能騙個二十貫錢的那種煩惱。

太子確有心事,初當太子,心情是好得不得了。沒高興兩天,就發現父親在壓抑自己。這個太子當的,父親不願意多見他,種種待遇又要比大哥減一分。做藩王的時候,待遇差點就差點,反正是個王,反正不如大哥,應該的。不知道為什麼,做了太子之後,父親要刻薄自己就突然心驚了。

寢食難安。

太子對妹妹妹夫是有好感的,妹夫老實,多少年了不惹事生非,長得也順眼。妹妹雖然得到父親的偏愛,但也不跋扈,偶爾令人嫉妒,但太子認為自己是兄長,應該大度一些。更兼聽說妹妹看望了父親之後,太子之位就定下來了。

太子對永平公主多少有些偏愛。

一見駱晟,太子就說:“你可是稀客!”扶住了不讓駱晟行禮,“這是祝子璋麼?”

他見過祝纓,也有印象,一語說中,見駱晟與祝纓都微笑說是。太子心道:都說這是個能乾人,養氣功夫倒真不錯,不卑不亢。

祝纓又拜見他,這回太子就不扶實了,而是做個虛扶的手勢,說:“不必拘禮。”祝纓此時禮都行完了。

駱晟順勢說:“今天來尋二郎的事,與他有些乾係,還是讓他說吧。”

太子也不算驚訝,點了點頭:“裡麵說。”

三人坐下了,祝纓先不開口,而是目視駱晟,由駱晟先說個大概,她再來補充。太子道:“我怎麼好私下收禮?”

駱晟道:“已經報給陛下了。”

早朝沒太子,皇帝讓他在家老實準備典禮,他不知道朝上的事。

太子稍稍安心,問道:“那個王子又是什麼個情形?”

這就由祝纓來解釋了,祝纓將幾件事都給太子解說完。太子輕聲道:“我哪有什麼想法?總不會叫我越過大哥去。”

駱晟與祝纓對望一眼,駱晟張張口,說一句:“大哥。”又閉了嘴。

太子重新振作起來:“當然是聽陛下的。”

祝纓道:“既然陛下也準了,殿下又何必不管呢?東宮正在修葺,鴻臚寺也要去看一看尺寸,安排站位。請殿下派個人,過幾日與鴻臚寺同去看一下。”

太子擺了擺手,道:“不看了不看了。聽陛下的。”

駱晟對祝纓使眼色,祝纓道:“殿下就算對自己不上心,何妨派員去看一看?大典當日,殿下是躲不過的。怎麼能不知道方位呢?”

太子道:“我又哪裡有什麼‘官員’?總不能派宦官吧?到時候又要挑剔了。”

說出“挑剔”兩個字時,他的心情已經不好了。原王府的屬官進不了宮,也不能全體轉移成新東宮詹事府的人員,皇帝好像忘了一樣,這幾天也沒提詹事府的事。他現在的境況比當年的先太子還要差一點,連個正經商議的人都沒有。

駱晟輕輕叫了一聲:“子璋。”

太子聞言看了他一眼,又看看祝纓。

祝纓歎了口氣:“您自己派宦者當然容易招話,要是請陛下也指派一位宦者呢?派誰都行,客客氣氣地請來。至親父子,向父親撒嬌也是彩衣娛親。”

“這……隻恐陛下要說沒有擔當了。”

祝纓心說,你爹還活著,你想擔什麼?天下嗎?

隻恨不能隻顧皇帝不顧太子,太子受委屈,一旦記仇,秋後算賬誰也扛不住。太子還是不夠謹慎,說的話已有“怨望”之嫌,太子越這麼說,她就越得給圓回來。

祝纓愈發語氣溫柔:“兒子依靠父親並沒有錯。您新搬回宮裡居住,萬事重新開始,不依靠陛下又要依靠誰?總不好等陛下先開口。”

駱晟適時添了一句:“我看行。”

太子道:“讓我想想。”

行吧,祝纓不想再說了,對駱晟使一個眼色,兩人從太子處出來。往東宮略看一眼,再與張、肖彙合。駱晟就不管了,由祝纓與他們去四夷館。一切還依之前的安排,祝纓召來了之前分好的組,每個掌客都給配了相應的士卒。

餘下的士卒由張、肖輪番率領坐鎮。肖校尉起初想趕緊整頓行伍,又怕半天時間不夠,心下焦急,催著張校尉:“胡人就要來了,這點時間哪裡夠?大哥怎麼還不急?”

張校尉道:“不妨事,到了就知道了。”

到了一看,一切井井有條,隻要將人往裡一填,依葫蘆畫瓢就行。肖校尉不由吃驚。

胡使也在這天下午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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