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5. 條理 算你狠。(2 / 2)

四人不敢怠慢,忙往書房去了。祝纓自己不去書房,先去看祝青君。因有花姐的囑托,祝纓也打算讓祝青君就住在府裡,隻因“男女有彆”,預先分配給花姐的屋子就不能讓祝青君居住了,祝青君被安排與胡師姐同住。

祝青君住在三間東廂,走近了便聞到一股藥味。

祝纓走了進去,蘇佳茗忙站了起來,床上動了一動,像是祝青君要起身,祝纓道:“你不要動。”走過去打開帳子,隻見祝青君兩頰燒得通紅。

蘇佳茗道:“這樣也不是辦法。”

祝纓道:“那就請郎中吧。”

蘇佳茗順手給祝青君額頭又換了一塊濕帕子,說:“宵禁了。”

祝纓道:“那又怎麼樣?”

宵禁的條子她有得是,取一張以前鄭熹寫過的,將上麵的日期給改了,讓項安帶人:“拿我的帖子,去慈惠庵請尼師過來一趟。”

“是。”

“要用什麼藥,隻管從家裡取。”因花姐的關係,祝纓平日裡也會留意收集一些藥材,家裡治個發燒、風寒應該是夠用的。

項安匆匆離去,祝纓對蘇佳茗道:“天冷夜深,你也在家裡住下吧,胡娘子,你安排她一下。”

說完,她又匆匆地換了一身衣服,往書房走去。

書房裡,範、張二人坐得不太安心,祝煉道:“老師讓二位在書房裡等候,就不會與二位生份。莫慌。”

範、張二人勉強笑笑,心裡仍是起伏不定。

祝纓進來之後,二人又謔地起身,大聲說:“拜見大人!”好險沒把“刺史”、“使君”字樣給說出來。

祝纓道:“坐。吃過晚飯了嗎?”

項樂道:“他們下午就到了,用了些點心。”

“哦,那一會兒一道用個飯。”

兩人又要道謝。祝纓道:“好好坐下說話,你們兩個不是沉不住氣的人,怎麼一驚一乍的?這是受了什麼驚嚇麼?”

兩人又是一番表白,內心十分之感戴:“晚生有今日,全賴大人提攜。以晚生之資質,入國子監尚且為難,而今又得補授掌客之職,一身前途皆是大人所賜。”

祝纓道:“嗯,把你們帶到國子監,也不能不管不問了。醜話說在前麵,以前他們補官,都是先在我麵前給我做許多事,看著還行才薦的他們。如今情勢,你們沒名沒份無法先進鴻臚試煉,隻好先與你們官職。你們要好好做事,哪個做不好,我饒不了他。”

二人齊齊站立,又是一番表白:“必不負大人所望,情願甘腦塗地,以報厚恩。”

祝纓道:“我不聽好話,隻看你們做得怎麼樣。今晚先住在這裡,明天一早將國子監的事處置完。二郎,給他們做新衣。你們兩個,官衣做好之前也不許出去就放了鷹,在家裡好好將這兩份背熟。”

說著,從書架上抽出兩份冊子來:“隻許在家裡看,不許帶出去!”

一份是西番的概況,一份是胡人的。

“是。”

“有住處了嗎?”

兩人忙說沒有,當年趙蘇試圖在外麵租房子,最後發現不如住宿舍,放假了就寄居在舊宅。有了他蹚出來的經驗,張、範二人沒經多少波折便也不在外麵租房了。如今祝纓又安排:“你們兩個也可到那裡居住。看好房子,許在不許壞。”

京城房價貴得要死,偏遠地方來的學生想住得好點兒也是比較困難的。梧州現在比之前富了不少,也架不住小官要住得好一點。祝纓舊宅就屬於比較合適的了。祝纓也不收他們房租,隻要他們看房子。

兩人千恩萬謝。

祝纓道:“行了,吃飯吧。”

晚飯過後,二生拿了冊子回房挑燈研讀,慈惠庵的尼師才到家裡。祝纓站在外麵等著她,尼師見了她合什為禮。祝纓道:“今天這事還得是尼師。這孩子是大姐的徒弟,學醫的。”

尼師心中便生出幾分親近,又誇花姐:“大娘醫術精進,大人所賜之醫書她撰寫得比我所學精深。”

祝纓道:“您過獎了,孩子在這邊,您請。”

她極了禮貌,等著尼師診脈、開方。蘇佳茗十分好奇,等尼師摸完了脈自己也摸了一把。項安代為解釋:“她也是大娘的弟子。”

尼師微笑問道:“你摸出什麼來了?”

蘇佳茗膽子也不小,說了句“脈浮緊”,尼師道:“看出一點兒來了,不止。”

祝纓道:“先開方。”

尼師開了方子,又對祝纓簡單解釋了一下,祝青君還有旅途疲勞之類,之前底子也受虧,平時看著不錯,其實也需要注意休息,慢慢補一補。蘇佳茗自告奮勇去煎藥。祝纓又讓人把尼師送回:“兩三日後要是沒見輕,還請再來一次。”

“使得。”

眼見祝青君吃完了藥睡下,祝纓才回房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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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一切都按照之前的計劃行事,並沒有出現什麼意外。

這一天還是沒有早朝,祝纓命項樂將一份賀禮先往永平公主府送去,算作賀她女兒的喜訊。祝纓十分懷疑皇帝會在儘量短的時間裡將這門親事徹底敲定,給那個小小的女孩子一個“名份”。以神棍的家學評估,欽天監那裡選日子,六禮走完得到明年了。她得預留出這場婚禮的正式賀禮的錢。

皇城裡也是無事發生,自從立了太子,以前的一些風浪就好像突然消失了。隻有在水裡的人才知道水麵下的暗流湧動——祝纓看到了魯王在宮裡橫衝直撞。

魯王被皇帝慣縱太久了,祝纓不覺得他會服氣。

她站在高高的台階上,看到一個人攔下了魯王。魯王沒有生氣,也沒有揚手打人,兩人一處說說話,又一同往裡走。看來魯王也是有些人緣的。

閒著也是閒著,她又往戶部、禮部、吏部轉了一圈,將張運的事情略提了一提。她沒有要求戶部、吏部“多加關照”,隻是排隊的時間給提前一點,這個算是她與這幾處日常打包結算的順水人情,不必額外多費情麵。

竇尚書正要她出力,也給麵子,很快核完了張運的事。吏部的姚尚書對她印象也還不錯,她沒有關說考核,隻是詳細解說了一下“輪流做長史、司馬”是怎麼一回事。催一下吏部儘早發文,張、範的她能順手領了,梧州的需要吏部走驛站,吏部發文不是隨時發送,沒人催就按照慣例湊一批再拿出去分發。

姚尚書道:“一州八縣,情況又不同,終不是長久之計。”

祝纓道:“當年也是從權。本沒有那羈縻五縣的。”

姚尚書道:“那是你的功勞。”

祝纓忙謙虛了幾句,道:“沒有三縣,我沒本錢籠絡羈縻,有了三縣,就是兩樣的處置。一個刺史府裡,要有兩樣官員、兩種賦稅,也難。”

姚尚書戲言:“安排得好這兩樣,也是為進政事堂練手了。”

祝纓道:“我先再活上三十年再說。今天還是請您把這個發出去,我也算儘些香火情了。”

姚尚書一笑。

羈縻與純粹的“番邦”略有不同,番邦雖然也會請求冊封,但是實際上封不封的人家不太在意,一個表現就是西番、胡人不給朝廷按時納稅的,頂多使節“朝貢”。羈縻的關係要更緊密一些,卻又達不到編戶而治。因此番邦主要是鴻臚寺接待,要是不涉及榷場之類,跟戶部之類沒半點關係。即使冊封、給個意思意思的官職,外出冊封也不是吏部的本職。

羈縻與這兩部是有一些業務往來的。世襲的縣令入京,鴻臚寺會管招待,他們的繼承,鴻臚寺也會查一查他們的嫡庶長幼以確定繼任。不過因為有“知縣”的官職,行文又有吏部參與。稅賦也是戶部在按年接收。

如今祝纓在鴻臚,又親自到吏部辦這一項,一切辦妥,也不經張運,由吏部行文去梧州了。

過不兩天,原趙王舊邸也收拾好了。太子派了原先的幾個宦者過去,權作引導。

祝纓與竇尚書、戶部的一個侍郎、政事堂派來的一個録事,對累利阿吐。雙方又各帶有些隨從、幫手。祝纓這裡有張、範、柯,她將項樂也留了下來,又有幾個書吏做筆記。戶部主要是一個郎中,帶著幾個吏目。

祝纓與累利阿吐更熟悉,為雙方做了介紹,竇尚書一看累利阿吐,眼中就透出欣賞之色,王雲鶴說出了與差不多的話:“令我形穢。”録事之前從未見過累利阿吐,一見之下也顯出十分欽慕的樣子來。

累利阿吐謙遜而優雅,眼中適時地透出一點不解:“戶部我知,鴻臚我亦知,不知政事堂也管此事麼?我聽聞,政事堂是總覽朝政,難道不是?這件事究竟是哪裡能做得了主?”

録事隻得給他解釋一下朝廷各衙司的設置,雖不好明說一個“涉外監督”,累利阿吐顯然是聽懂了。他卻又有了新的疑問:“那禦史是做什麼的呢?聽說他們能阻事。”

祝纓與竇尚書對望一眼,竇尚書道:“今日所言之事,且與他們無關。”又說明此後會由侍郎與郎中具體負責,主要是郎中,郎中如果決定不了,就交侍郎。

最後他又用力看了祝纓一眼:“且還有祝少卿呢。”

祝纓心說:算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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