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9. 嘴嚴 就你聰明!(2 / 2)

祝纓進門之後,仍是沒忘了行禮,又拿出文書來。太子哪裡有心管這個?說:“就這樣吧。如何?”

祝纓道:“公主心裡是很願意的,所顧慮的隻有父兄的處境。又說,將女兒托付給自己的父兄自然是放心的,隻恐麻煩了父兄。心裡感激您照顧孩子,為著這件事,朝上爭執好些天了,怕現在說停建新府是自己賣乖,將父兄閃在前麵下不來台。隻要父兄願意,她也願意為父兄分憂。”

“誒?”

歧陽王附到太子耳邊說:“他的意思是,沒有對公主說是先經過咱們同意,才去公主府說的。公主怕咱們不答應,是公主欠咱們的人情。”

太子笑道:“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氣?”

祝纓又說:“公主那裡請示,與東宮各自上本,請示陛下。”

太子道:“這是自然。”

祝纓再次將舊邸相關文書請太子重新審閱一遍,想來此時他應該有心情仔細看一看了。太子真的重頭看了一遍:“就這幾處?怎麼區隔?”

祝纓道:“是,這幾處現在就夠用了。恐砌了門壞風水,先鎖上。”這些是之前都講過的,太子之前果然是沒有心情記住的。

等解釋完了,祝纓與東宮商定年前交割,拿著公文又跑了一趟公主府,將話傳了過去。兩處都很滿意,東宮樂得顯出自己比承義郡王更具正統,公主府也算了卻一塊心病。孩子住到宮裡,走動雖然不便,但是也省心。

公主們還有一件隱秘的心事不好講:歧陽王已經十六歲了,想要他守身如玉等妻子長大是幾乎不可能的。在宮裡有長輩們看著,身邊不易有狐猸之人,即便有內寵,也是以品貌周正、也就是不怎麼嬌媚的宮人充任。

兩邊的算盤都打得劈啪響,祝纓卻再也沒有對這件事多發表一句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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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朋雖然知道祝纓是個能乾的年輕人,又有一股子的狠勁,卻怎麼也想不出祝纓要怎麼做成這件事。

不但要做成,還得不顯痕跡。還要儘快辦成,因為欽天監算好的日子不等人。竇朋已經做好了第二天繼續看皇帝臉色的準備了。

對現在的朝廷財政而言,辦一場盛大的婚禮、建一座華麗的王府是絕對承受得住的。即使戶部不出錢,皇帝私房也出得起。但竇朋還是保留了一些做親民官時的良心,大冬天的,快要過年了,拆人房子,怎麼安置?缺德了。

同時,王雲鶴、施鯤等人也不太讚成這樣做,他們傾向於建一座差不多的府邸,或者征用一座現成的,稍作修葺。歧陽王的新府,沒有意外的話,過不幾天就是太子了。確實不需要那麼勞民傷財。

竇朋人沒踏進殿內,先把一張債主臉給擺了出來。他也要給人臉色看。

哪知太子先說:“臣有本。”

太子自從能上朝,就沒有自己主動提出過什麼,竇朋看皇帝,卻見皇帝一副並不驚訝的樣子。皇帝道:“何事?”

太子道:“臣請停建歧陽王府。”他的奏本不是自己寫的,是給他配的新詹事府的筆杆子寫的,從節儉、愛民,寫到天倫之樂,再盛讚皇帝對子孫的愛護之情,以及子孫不忍皇帝在百姓與子孫之間為難的孝心。還誇了幾句竇朋是出於忠心,是為了維護皇家的名譽。

大家都是好人!

然後是駱晟,他的內容與東宮大同小異,也是感謝竇朋的提醒,免得讓自家風評受損。同時又說,小夫婦遵守孝道,侍奉皇帝和太子夫婦。

公主和準新娘也有奏本,都是感激皇帝的愛護,準新娘的奏本裡還有一句“希望能夠承歡膝下”,又寫母親永平公主在家經常思念皇帝,自己現在有機會替母親侍奉皇帝,內心十分願意。希望成全。

一聽就知道也是有人代筆。

皇帝感慨道:“都是好孩子。那便這樣吧。”

竇朋聽了這些,不等彆人的目光照到自己的背上,流暢地舉步上前,先歌頌皇帝對百姓的體恤,再稱讚太子、公主的深明大義,最後把準新娘又狠狠地表揚了一番。配合得十分絲滑,差點讓人以為這是他與皇家做了一場戲。

鬼知道祝纓在說了要去解決這件事之後,就再也沒給他任何一句通知了!

一天,她辦完了!還沒跟自己套詞!

王雲鶴、施鯤隻在心裡微微吃驚,懷疑是有什麼人給東宮支招了。到底這個人是誰,他們也不知道,橫看豎看,現在詹事府這幾塊料都不像是能乾出這種事的人。如果是以前,先太子的詹事鄭熹倒是有可能。

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敏捷地對此事做出一個總結——大家都很好,所以這場婚禮也可以省許多事,日期就可以提前了。

他們開了頭,餘下的重臣也跟著歌功頌德一番,鄭熹一邊隨大流,一邊奇怪:這兩家哪裡來的這樣的謀士……咦?

散朝後,鄭熹沒有馬上出宮,而是等駱晟出來,與他說:“三郎今天到鴻臚寺應卯了麼?他從京兆府借了好些衙役,說是要尋找梧州來的信使,到現在還是沒有信兒麼?快到正旦了,街麵上正缺人呢。”

駱晟忙說:“啊?哦!他每天早上都到了,再晚些他就要去四夷館了。我現在就過去看看,為七郎將話傳到。不過七郎,子璋一向是個心中有數的人,既然沒還,就是還有用,能不能再寬限幾天呢?”

鄭熹聽他維護祝纓,更加懷疑祝纓給他解決了不少難題,駱晟這大半年,風評越來越好,其中原因鄭熹心知肚明。

駱晟沒有鄭熹那許多心眼兒,還等鄭熹回話呢。鄭熹道:“我同他談過再定吧。”

“好,請。”

二人到了鴻臚寺,沈瑛見到鄭熹時怔了一下,鄭熹與沈瑛在二十年前共事之後再沒有什麼親密的交集,此時見麵卻仍是一副可親的模樣與他問好。

四個人裡,隻有駱晟一個真心,沈瑛看到鄭熹的紫袍忽地生心感慨,也沒了心情,隻剩下些客套。鄭熹與祝纓是真從容,行禮問好,像套好了招似的。

駱晟還真心又討了個情,祝纓道:“京兆當然重要,要不,咱們再合計合計?”

鄭熹道:“好,我在京兆府裡等你。”

駱晟與祝纓將換了一個眼色,祝纓就跟著鄭熹去了京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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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鄭二人一路上沒有說“正事”,祝纓其實不急,五份奏本她都回收了,呈了兩份、燒了三份,她現在就是做個戲,等出了正月,各邦使節都回去了,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接下來就是等禦史回來,看梧州諸人坑刺史的結果。

鄭熹也不急,他心裡有七、八分確定是祝纓乾的,就剛才在鴻臚寺看那三個人的樣子,駱晟是不自覺地往祝纓身邊站,孰近孰遠,一望即知。

他與祝纓談天說地,說鴻臚寺忙不忙,問胡使現在又在乾什麼。到了京兆府,他還是先開了晨會,然後才與祝纓到書房裡說話。

進了書房,他就不客氣了:“坐。”

兩人坐下,鄭熹道:“你乾的好事。”

“咦?什麼好事?”

鄭熹道:“今天東宮突然說,不用建歧陽王府了。是不是你乾的?”

祝纓笑笑,鄭熹又說:“公主怎麼轉性了?還是你吧?”

祝纓又笑:“不愧是大人。”

鄭熹冷笑一聲:“我就說,公主多麼堅定地要一個華麗的新宅好配駱家的女兒?這就轉性了?哼!這還罷了,隻有你,還會想到要駱家女兒再上一本。”

“這都算出來了?”

鄭熹想起自己的女兒,也不想生氣了,說:“你的膽子也太大了。”

祝纓道:“實不相瞞,剛才您要不叫我,我就找竇尚書去了。”

“嗯?”

“梧州的事兒不太好,我想從戶部吏部查些檔,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過去接任。竇尚書哪有心情理會我?不得先為他解憂麼?”

鄭熹皺眉:“梧州怎麼了?”

祝纓慢慢地將梧州的事說了:“十幾年的心血,可不能荒廢了。朝中要是起了波瀾,區區梧州又算什麼?誰還有心情管它?我可不想朝中生亂,戶部與陛下慪氣,眼看梧州受苦。天家太平,對大家有利。”

鄭熹道:“那也要太平得起來。”

祝纓道:“可惜許多人不願意去梧州,能找到的人總有種種缺憾。”說著她看了鄭熹一眼。鄭熹這邊的人,對三千裡外興趣非常的小。

鄭熹道:“梧州有什麼難處可以對我講。東宮的事,儘量少插手。”

“我可不會做賊,插什麼手?”祝纓笑道,“我不過是一個怕神仙打架的凡人罷了。”

“隻怕以後不好躲呀,魯王、唐王他們,你以為就消停了?”

“您把承義郡王安排好了,他們根本不算什麼。”

鄭熹道:“就你聰明!”

祝纓道:“您這麼自誇可不好,我聰明,您還不是一語道破了?不就是說您更聰明了?都有外孫的人了,還這麼……”

鄭熹作勢要打,祝纓站了起來:“您的人,我還得再借幾天,現在就不還了。我走了。”

“回來!”

祝纓站住了,用眼神詢問。

鄭熹道:“你一向有主見,這事看來要告訴你了,免得你一個不知情又做出什麼來——趙王曾經私下問過我,為兒子求娶二娘。”

“歧陽?”

鄭熹點了點頭。

祝纓終於明白太子為什麼要問她是鄭熹還駱晟了!鄭熹這嘴也太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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